莲花楼
狐狸精一直盘在李莲花的床榻边,眼睛却紧盯这闭着的房门,圆眼中焦急之色尽显。
喉中吭叽之声被它压住,生怕若是出声,便会吵了榻上之人……
日头已过半,狐狸精到底还是站起来刚欲抬脚去门口嗅嗅是否有空气带回来熟悉的气息,却突然发觉榻上的人动了。
它便仰着头看向了挣扎起身的李莲花,听他轻咳声不断,狐狸精本想安慰一下,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狗头一扭,竟是不理他转而找了个暗处盘身目不转睛的继续盯着门……
李莲花:“……”
他自是发现了狐狸精的神操作,也发现了碧茶已封,伤处已愈,也发现了楼内无人……
止了咳,他无奈扯唇一笑,如半凋零的夜莲说不尽的清冷寂默。
“连你都生气了,若是被那丫头发觉,怕是又要吵的闹人了。”声音暗哑不复清列,似如低喃又似与狐狸精交谈。
莲花楼再次陷入了沉寂……
此时,
四顾门议事堂。
傅时柒站在高堂主位边,望着殿门口那个白衣女子。
她生的一双剪水眸,顾盼流离间自带星光细碎,即是不用故作神态,便是一眼瞧着也是自然而然的我见犹怜。鼻梁不过分高挺亦不低,秀气却不逼人,巴掌大的小脸不点而朱的唇,加上身形纤细,白衣飘飘,又带了隔绝于世的仙人气质。
不可否认,乔婉娩确实是她生平仅见的美女,不管是现世娱乐圈还是这剧中,无人能及。
她的美,是那种没有攻击性却又能摄人心魄的美,即使一言不发站在角落,也没人会忽视她的存在……
这样貌,配李相夷,倒是足够用的。
瞧着乔婉娩也正打量着自己,她倒不觉得她有什么好研究的,与乔婉娩相比,她不过尔尔。
想到了什么,傅时柒对着乔婉娩展颜一笑,完全不似先前对待其他人的咄咄逼人:
“乔姑娘重伤未愈,何必来此?若是你再有损伤,我岂不是又要救?”
唉,她是个敬业的粉丝,再苦的剧情,她也得按着李莲花的要求按部就班的演……
乔婉娩闻言,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惨白一片,身体更是明显一晃,眸眼中的希冀彻底暗了下去,双拳紧握间,还是咬了薄唇追问道:
“昨夜……是姑娘救了我?”
感受着乔婉娩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破碎目光,傅时柒眉头一蹙,敛下心间莫名躁动,继续勾唇疑惑:
“不然呢?”
迟疑了一下,傅时柒还是继续开了口:
“莫不是乔姑娘认为昨夜救你之人,是我二师哥?”
乔婉娩身躯再度晃了晃,看那样子好像随便一股清风就能带走一般。狠狠的抿了下唇,她声音落寞:
“我……那就谢谢姑娘出手相救了。”
听乔婉娩那明显带着失望的音调,傅时柒讪笑道:
“乔姑娘莫要谢我,我与乔姑娘素不相识。之所以会救你,完全是因为师哥。你曾是他心爱之人,我既偶然得了消息,便不会见死不救。”
“本想悄悄救完便走,却又怕姑娘误会多想,今日才来特意告知。”
对于是为李相夷才救她,傅时柒说的理所当然,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其实若不是昨日偶然看到了李莲花眼中未遮掩下去的疼痛,她救还是不救,还真不一定。
看剧时觉得乔婉娩虽然最后没有和肖紫衿在一起略感欣慰,但她心中还是怨乔婉娩的,因为她并不懂李相夷,也并不是李相夷的助力。
甚至某些时刻,她觉得乔婉娩并不爱李相夷...
“傅姑娘,我知云隐山二位师父一直不问江湖,但是相夷他...”乔婉娩面上为难凄楚颜色更甚,虽然知道不大可能请得动漆木山和芩婆,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再试一试。
数月的找寻,让她本就筋疲力竭,又不幸的遇到了变故造成重伤。
本以为性命难续,却不想今日醒来时感觉到了体内扬州慢内力的痕迹,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曾经那耀眼的骄阳...
满心欢喜却四下寻觅但未见到心中惦念的人,她大概是知道了李相夷在怨她或者是恨他,所以只救了她却不愿见她,就连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是不愿...
不过,那才是李相夷,从不会原谅任何人的李相夷。
她只决定待身子好一些,就继续暗暗的寻找,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他,总有一天她会当面解释那封信...
但是先前听到了傅时柒的传音,心中的希望骤灭。
却还是不死心的,想来寻个答案。
至于寻什么答案,她的疑惑又是什么,她自己也是不知道。
傅时柒的思绪被乔婉娩的声音打断,傅时柒轻笑了一下,知她想问什么。
清丽的嗓音带着坚信:“乔姑娘放心,我会寻到我师哥,但是师哥他会不会再回来...呵。”
最后一句她没说,只轻蔑的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在看到乔婉娩身侧某个紫影时,她瞬间凛了眸。
先前一直专注于乔婉娩的微表情,倒是忽略了肖紫衿这号人物了,既然当事人都在场,她也不能浪费机会,也好知道这乔婉娩究竟对李相夷是个什么样的情感。
听得傅时柒那嘲讽的语气,乔婉娩面色微怔,随即苦涩一笑,她是知道傅时柒的意思,李相夷就算还活着,看到四顾门所作所为,想必也是不屑与之为伍了。
她没说话,只觉得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也是被抽空了去,将倒未倒间,却是被一双大手扶住,侧首瞧见扶住她的,是满眼焦急担忧的肖紫衿。
乔婉娩神色一惊,想抽身,却突然看见原本扶着自己的肖紫衿猛地被射了出去...
“紫衿!”
乔婉娩反应过来,刚想上前去看肖紫衿伤势,手腕却是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擒住动弹不得。
乔婉娩面上怒意微显:
“傅姑娘这是为何?”
傅时柒没搭理她,只将扬州慢轻柔的注到乔婉娩的体内,让她不至于如先前那般虚弱。
乔婉娩被她的举动惊到,一时间不明白为何这姑娘说出手便出手伤了肖紫衿,却还要给她继续疗伤?
傅时柒松了手,根本不去看乔婉娩,而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的走到肖紫衿的面前。
瞧着肖紫衿眼中的愤恨,她突然嘴角勾笑,虽是不及他高,却仍让人感觉她是在俯视着他。
“肖紫衿是吧?”声音戏谑,眸眼冷凝,像是要将人生吃活剥的兽。
“是又如何?姑娘如此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难道就是云隐山的师风?”肖紫衿义正言辞,见不得这女子的嚣张模样。
“呵,无缘无故?”傅时柒突然提高了声音:“本姑娘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何打你!”
“我师哥将你视为朋友,但据我所知,你就是我师哥的跟班,一个仆从!主子下落不明,你不但僭越提出解散四顾门,还妄想染指我师哥未婚妻!”
“就算我师哥身殒,只要乔姑娘一日未说另寻他人,你便碰不得!”
“身为下属,是为不忠。身为朋友,妄夺友妻,更是不义!你这般小人,我不杀你,已是仁慈至极!”
声音带了内力,傅时柒毫不留情面的让在场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对待这种人,半点仁慈都是浪费。
肖紫衿被骂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白,加上刚刚受的伤,竟是胸口一痛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傅时柒紧忙闪身,不让污血沾身半分。她扭过头,将目光再次落在了乔婉娩脸上。
见她面色苍白,傅时柒心中苦笑,却仍是开了口:
“乔姑娘,我当你是我未过门的嫂嫂,今日来,亦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乔婉娩看见傅时柒的正色,微启了唇:“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傅时柒瞧她的模样,唇未动,却是用内力传的腹语,不管怎样,乔婉娩是李莲花的白月光,亦是女子,她没有让她丢了颜面的打算。
“乔姑娘,我只想问,你真的爱我师哥吗?”
乔婉娩神色猛然惊愕,似疑惑的盯着傅时柒:“姑娘何出此言?”
乔婉娩内力不济,无法传音,但也无伤大雅。
瞧见她神色中的疑惑,傅时柒抬眼对着她的眸继续传音:
“若真心爱慕一人,便会希望他好,并为他的而感到骄傲,亦会激励自己成为更好的。就算不能成为助力,却也不能自甘于平凡成为负累。”傅时柒语声淡淡,并无质疑,极尽所能的不伤乔婉娩的自尊。
“他若上阵杀敌,你便为他磨枪,他若苦读诗书,你便研磨点灯,他若洗手作羹汤,你便种菜浇园。选择不同的人,便要接受不同的生活,若过程中心生怨怼,便应问问自己的心:究竟是选错了,还是做错了。”
说完,傅时柒看了一眼乔婉娩似懂未懂的怔然,暗叹了口气:
“乔姑娘不用答我,只需问问自己本心,你究竟爱的是李相夷,还是他这个人。”
“最后提醒乔姑娘,肖紫衿并非姑娘良配。”
乔婉娩木然抬首,瞧见的却只有青衫的背影,干净利落,不沾泥水……
转身后的傅时柒没去再看其他人,她累了,烦了,身体像被掏空,只想回去抱着被子睡觉,天大的事都再与她无关!
傅时柒一脚踏出殿门,却被眼前四顾门的众人瞅得心里发毛,心中暗叹,这还有完没完。
“傅姑娘……门主……”
有胆子大的试探着问出了声,他们本以为傅时柒的到来是能有希望的,但现下一看,这姑娘就是来砸场子的,但毕竟还想为四顾门争取一下。
傅时柒再度打起精神,眯眼扫了一下殿前人头攒动的四顾门众,叹声道:
“人若想变强,并不一定需要强者庇护,自身强才有希望,有底气,亦才会让人欣赏。你们若当真希望有朝一日挽回我师哥,最该做的,不是求爷爷告奶奶,而是提起精神气,守好四顾门!就算李相夷再不回来,你们也算对得起他曾经对你们的期待。”
说完,少女再不迟疑,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身后众人默默,随即也没人说话,只各自转身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乔婉娩瞧着众人面上眼中暗涌的光,心下了然……
她似乎一直在追着他,却从未真正站在他的身边,挡在他的身前,为他做过什么。
她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