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收回目光,带着一蹦一跳的檀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沅抬起冰凉修长的指尖,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玩味儿地笑了。
“出来吧。”
他说道。
胡同内一间破旧的庭院中,走出一个戴着斗笠的蒙面男子。
男子手持长剑,满身杀气地来到陆沅面前,冷冷地说道:“陆沅,你也有今天!”
“嗤。”陆沅嗤了一声。
他坐在满是尘垢的地上,背靠着冷硬的墙壁,曲着一条腿,漫不经心的样子,直把蒙面男子看得咬牙切齿。
“奸臣!拿命来!”
他一剑支取陆沅面门,剑气之凌厉,山河可劈!
然而就在他即将刺中的一霎,一支凌厉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响疾驰而来,生生射穿了他的胸膛!
他看着自己的剑尖几乎抵住了陆沅的眉心,不甘地喃喃道:“就……差一寸了……”
他吐血一口鲜血,直勾勾朝陆沅栽倒下来。
又一支箭矢射来,将他射飞在了一丈之外。
与此同时,锦衣卫指挥使也带着手下赶到了。
他扫了眼中箭身亡的蒙面人,快步行至陆沅身侧,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大人恕罪!”
屋顶上的青衣少年施展轻功跳了下来,对陆沅道:“她干嘛不救你?”
锦衣卫指挥使纳闷地问少年道:“谁?”
“陆家的大少夫人。”少年将孟芊芊与檀儿现身的事说了。
他还想把孟芊芊的原话讲出来,陆沅淡道:“闭嘴。”
少年睨了陆沅一眼,去尸体上拔回自己的箭。
锦衣卫指挥使啧啧道:“陆家的这位大少夫人真是胆大包天呀,竟敢对大都督见死不救,不怕您没死成,转头就赐死她?要知道,您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也从来不讲道理的……哎,子川!你的箭拔完了没?我帮你!”
吓死了吓死了,大都督方才的眼神好可怕!
孟芊芊回到陆家后,先去看了陆母。
她除了给老太君买话本外,也给陆母买了一盒上等的人参。
“大少夫人,还是用您上次的方子熬汤吗?”
陆母的贴身丫鬟玉莲问。
孟芊芊点头。
玉莲拿着人参去了小厨房。
陆母叹道:“不要再买这些了,我又无事。”
孟芊芊道:“我找乡下的老农买的,不贵。”
陆母出身显贵,又怎会认不出那些人参每一支都价值百两?
孟芊芊对陆母道:“母亲,您别担心这些,仔细养好身体。”
从孟芊芊嫁进陆家,陆母的身子便一直不大爽利,尤其每回陆行舟在家留宿后,她的情况都会加重。
陆母是心郁过重,导致五脏不疏,气血不足。
孟芊芊为陆母调理了半年,但,医得了病,医不了心。
夜里,老夫人的院子派人传了话,明日去寺庙上香,卯时出发。
孟芊芊端起茶碗:“不是才去上了香,怎么又上?”
李嬷嬷道:“说是为了还愿,当年姑爷去打仗,老夫人去寺里上香,求菩萨保佑她孙儿平安凯旋,如今可不是凯旋了么?按理,确实该去还愿的。”
当年全家人都去了,是以,全家人都得去还愿,除了陆凌霄这个当事人。
李嬷嬷又道:“把半夏也带上吧,庙里人多,檀儿一人恐照应不周。”
孟芊芊点头:“好。”
翌日天没亮,孟芊芊便带着半夏与檀儿出了院子。
其他人已经到了,老夫人披着厚厚的斗篷,身边站着多日不见的陆玲珑。
陆玲珑挽住老夫人的胳膊,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真是好大的面子,让全家人等你一个!”
“你眼瞎啊?我不是人?”
老太君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下,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
她也刚到。
陆玲珑委屈地努了努嘴:“曾祖母。”
众人给老太君行礼。
老太君不拿正眼瞧一下,拉着孟芊芊的手上了马车。
陆行舟不在,反倒是林婉儿在。
老太君拉开车帘,指向林婉儿,质问老夫人道:“带她做什么?”
老夫人道:“婉儿怀了陆家的骨肉,让菩萨保佑她一举得男,为陆家延续香火。”
老太君看看林婉儿,又看看孟芊芊的肚子,苦大仇深地纠结了半晌,叹道:“算了,还是让她生吧!”
臭小子别欺负芊芊!
孟芊芊看着林婉儿上了二房的马车,陆母则上了老夫人的马车。
以老夫人对林婉儿腹中这一胎的重视程度,应该让林婉儿与她同乘才对,而二夫人母女惯会哄老夫人开心,老夫人以往都是和她俩一车,陆母是与老太君一车的。
孟芊芊很快得出了两个结论:不是老夫人想带上林婉儿的、老夫人有话单独与陆母说。
而且这一次的上香来得太着急了些,更像是临时起意。
既是全家还愿,陆行舟又去了哪里?
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了山脚。
老夫人对陆母道:“我交代你的话,你可都记住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让她下半辈子在陆家有個倚仗,不然就凭她的出身与品性,哪一点配当陆家主母?”
“况且我昨儿听行舟说,孟老爷子年事已高,孟家的几个儿子坐不住了,正在闹分家,她那一房能分到多少,不得看我们陆家给如何给她撑腰?”
陆母道:“然后呢?母亲想把孟家的家底一并掏空吗?”
老夫人怒气填胸:“你怎么说话的!她爹娘没了,两个哥哥又不成器,少不得霄哥儿这个妹婿替他们打理!”
孟芊芊耳力极佳,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她知道老夫人贪得无厌,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无耻的程度,老夫人不仅想榨干她,还想把她吃绝户。
老夫人低声呵斥:“我警告你,这件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陆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一抬头,见孟芊芊也刚从马车上下来,她神色一顿。
孟芊芊微微一笑:“母亲,我们去上香吧。”
寒山寺位于半山腰,需拾阶而上,马车停在了附近的茶庄。
山里的风冰冷刺骨,如同刀子一般,刮得脸生疼。
老太君走了一半,不想走了:“芊芊,我累了。”
檀儿道:“额背逆!”
老太君狐疑地看着这个小丫头:“你?”
檀儿将老太君背在背上,目光坚毅地望向前方:“坐、稳、咯!”
老太君呵呵道:“小丫头逞什么能……呃啊——”
“这是山顶啊——”
“在半山腰——伱走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