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甘棠每次核对,总能发现这些捉妖师不够老实,投机取巧地想将一些如妖丹、皮毛等消耗品进行低价折现。对于这种行为,甘棠一向是反手一个天价,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小花妖的担忧,甘棠都懂,越是弱小的妖,越是难以改变思维。在他们看来,捉妖师依然是强大、不可高攀的对手,生怕哪一天妖族又重蹈覆辙,沦为阶下囚,便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一事让,便要事事让,这样让下去,妖族如何自处呢?
甘棠摆了摆手,让她莫要担心:“出了事我担着,他们送回来的还不足十分之一。千百年来妖族承担的伤亡我都没算上呢,这只是让他们出出血,还是少心疼他们吧。”
京中早已传来消息,纪玄的国师之职被撤去,纪家的权势根深蒂固,皇帝忙着和纪家斗智斗勇,手还伸不到妖族这里来。
捉妖师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既要安抚民心、解释情况,又要对妖族俯首称臣、希望能够保住此时的荣华。要是什么好处都被他们占了,那还了得?
半月之期到期前一天,饶山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彼时,甘棠正在给族中一些刚上山的妖做新妖培训,告诉他们要记住哪些规矩,便听到有人在房门口唤她:“长歌,有人找你。”
甘棠找了另外一个妖继续来给新妖讲解,自己则去处理私事。
来找她的人也说不清状况,等甘棠找了会客室,才发现来的还是老熟人。
“这就是长歌小姐吧?”站在他边上的老者直接冲她行礼,并未因自己年长就摆排场。
甘棠见了人,便知他们的来意,毫不客气地受了礼,慢慢悠悠地问道:“林城周家的?”
“是我们家。”老者连忙递上册子,“这是要送还妖族的东西,请小姐过目。”
甘棠扫了一眼,直接在脑内与纪家记录做对比,发现周家还真是一丝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不仅如此,那些有损耗的妖族物件还都进行了等价甚至超额赔偿,不可谓是不用心。
甘棠收起册子,微微颔首:“妖族与周家的事便算是了了,周家不必担心我们再去找麻烦。来人,送客。”
“诶,小姐且慢!”老者想要拦,又不敢伸手,那样子多少有点心酸了。
甘棠停住了脚步,却不是因为可怜他年迈。那么多弱小的妖族在捉妖师手下求饶的时候,他们也没动过恻隐之心,她又怎会因为他年纪大就格外开恩?
她侧过身,仔细盯着那边站着没说话的男人:“我和他之间的是私仇,与此次清算无关。”
老者尴尬地笑了笑:“是……他得罪了您,自当受罚。”
站在那边的,是周文镜。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他如今落魄至极,如同一片被暴风雨摧残的落叶,毫无生气。眼窝深陷,被妖气折磨得双眼中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周文镜走上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声音颤抖着:“请您宽恕我的罪孽,我当初着实不该因一己私欲企图伤害您。”
甘棠微微挑眉:“你想伤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我对你的报复,可不是因为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文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猛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景来,赶忙说道:“伯父身体还安康吗?我想当面对他说声抱歉。”
甘棠差人去把云升找来,迎着二人讨好的笑,淡淡说道:“你伤害的不是我,我没有资格替谁原谅。他原谅你了,这事儿才算了结。”
众人在会客厅等了许久,去传话的小妖回来,还带了话:“云升说了,不见。要是一年后的今天,周家还是如此老实本分,那再另议。”
云升和晴空曾经都是那种不愿随意得罪人的性格,眼下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挺出乎甘棠的意料。
不过,就像她说的,她没有资格替云升决定原谅与否,她也不会不经云升同意就帮周文镜解除身上的妖气。等什么时候他取得了云升的原谅,再说吧。
周家人想闹,又不敢闹,周文镜求爷爷告奶奶也毫无用处。
前脚送走周家人,甘棠后脚便瞧见云升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走上前去,不禁说道:“爹,不是说不见他们吗?”
“是不想见,但我想单方面看看他现在有多惨。”云升坦然道。
“真不像你的作风。”
“那你觉得你爹我是什么作风?”
甘棠沉吟片刻,认认真真地说道:“总觉得您会跟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我别把他们放在心上,然后劝着我将这件事做个了结。”
“以前确实觉得这样可以保命,但那是我们还弱小、无力反抗的时候,在规避风险。”云升顿了顿,接着说道,“等你强大的时候,周围只有朋友,没有敌人。长歌,你也要记着,实力才是硬道理,别放弃修行。”
甘棠与他并肩而立,瞧着那周家二人相携下山,心中五味杂陈。
捉妖师一族的好日子,终是到头了!
……
第二天,甘棠就带着十几个妖出发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饶山另外两个已渡劫成功的妖严防死守,在这段时间加强防护,以免他们出去一趟被偷家。
一一清算的过程里,他们到了地方就由要渡劫的妖开始打坐引来雷劫,然后引着那天雷到处“留情”。过程中,他们不伤凡人,只专注拆家。
一连十天,天天都有捉妖师世家哭爹喊娘,抱怨天道不公。
甘棠听着可笑,她不过就是废了他们的住所,比起他们捉妖时打打杀杀的样子来,不知道要和善了多少。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捉妖师都能毫发无损的。
根据纪家的记载,凡是杀伤过妖族者,甘棠均以妖气入体来作为惩戒。从今往后直至身死,他们日日夜夜都要承受妖气游走体内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