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铭的邀请,陈颍并未回绝,只说要先把马车中的女眷安全送到家再去怡郡王府拜见。
李铭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车内是想必林大人之女罢。”
陈颍点头道:“正是。”
“既然如此,你先把林姑娘送到尚德坊,然后去我王府,咱们把酒言欢,如何?”
陈颍拱手道:“敢不从命。”
一旁的贾琏待不住了,忙道:“陈兄弟,这……,老太太还等着见你和林表妹呢。”
陈颍道:“老太太是长辈,本该听从老太太安排的,但如此二皇子殿下相邀,只能麻烦琏二哥回去帮我解释了。”
“这,那让林表妹先跟我回去罢,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外孙女儿呢。”贾琏面色为难道。若是陈颍没请到,黛玉也没带回去,岂不是显得他无能。
陈颍道:“林妹妹身子有些弱,连日来舟车劳顿,早就疲累困乏了,如今精神不济,倒叫老太太见了担忧。明天我亲自带着林妹妹登门拜见老太太,才不失礼数,琏二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琏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铭问道:“不知这位是?”
李铭自然不可能才注意到贾琏,刚才只是不想搭理而已,如今见贾琏纠缠,便出言敲打。
陈颍也配合地介绍道:“这位是荣国府的贾琏琏二爷,是来接我和林妹妹去荣府见林妹妹她外祖母的。”
李铭奇道:“拜见长辈岂能不沐浴梳洗,整顿齐备了再去,哪有刚下船就带了一身风尘去见的,岂不是唐突了长辈,失了礼数。”
贾琏忙躬身陪笑道:“殿下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那我先回去跟老太太回话,明日恭候陈兄弟大驾。”贾琏又向陈颍说了句,然后恭敬向李铭行礼,带着一众贾家奴仆告退。
等贾琏走了,陈颍打量着随李铭一同而来的两人,面容硬阔,膀大腰圆,还带着些铁血肃穆之气,一看就是军中拼杀出来的好手。
注意到陈颍的目光,李铭道:“这两位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近来京中有些不平静。”
陈颍点了点头没在多言,转而看向李铭。
“陈兄这般看我作甚?”李铭问道。
“没什么,待会儿再说罢,我要先送林妹妹回去歇息,殿下请自便。”陈颍笑道。
“来都来了,我就随陈兄走一遭罢,尚德坊住的都是些三品以上的大官,就连守门的门子都自视甚高,别再冲撞了你们。”李铭道。
“那就多谢殿下了。”
……
将黛玉送到林府后,陈颍说明缘由,便随李铭一同去了怡郡王府。
“陈兄,快坐,尝尝我府上的茶。”李铭笑着招呼陈颍道。
“对了,听闻陈兄已经行了冠礼,不知表字是什么?”
陈颍道:“表字‘子阳’,经史子集的‘子’,阳春白雪的‘阳’。”
“好字,配得上陈兄的文采与品格。”李铭称赞道,“那以后我便叫你子阳可否?”
“当然可以。”陈颍道,“对了,今日殿下为了迎我当街纵马,会不会被人弹劾?”
李铭先吩咐下人都退出去,然后道:“纵有些弹劾也无妨,前日父皇还叮嘱我,等你来了京里让我多照顾你,那些弹劾父皇不会理会的。”
“如此颍便放心了,今日之事多谢殿下了。”陈颍拱手道。
李铭笑问:“谢我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啊。”
陈颍笑道:“殿下故意高调迎我,甚至不惜自污形象,帮我震慑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这份情我领了。”
李铭道:“倒是瞒不过你,不过你怎知道我是为了帮你,万一我是打着让那些人误会你站队与我算盘呢。”
陈颍道:“诸皇子中我也就与殿下有过交集,且关系尚善,要误会也不差今日这一次。”
“子阳你倒是看得透彻。其实也不全是为你,自从你给了那些书之后,我常废寝忘食的钻研,还时不时做些验证,在别人眼里我就成了不务正业的荒唐之人,索性我就当一个‘荒唐’的皇子,倒是比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样子更自在。”李铭道。
“我也不瞒你,那些人误会不误会我根本不在意,但今日帮你我的确也是有私心的,我想你将来能帮我。
当然,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仔细考虑清楚,不管你作何选择,都会一直是我李铭的朋友。”
“此事我现在就可以答复殿下。”陈颍道,“不过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殿下两个问题。”
李铭道:“愿闻其详。”
“殿下因何而争?”陈颍问道。
李铭愣了片刻,为何而争他却从未想过,他只知道这是母后的要求,是孙家数百口亡魂的期望,自小便是如此,他不得不争。
陈颍又问道:“殿下让我帮你,是指为社稷出力,还是指成为你的私臣,只为你做事?”
李铭问道:“这有何区别?”
陈颍道:“若是前者,颍乐意至极,颍心中志向便是以自身所学为黎黍百姓谋取更好的生活,自当竭尽全力让社稷安稳,百姓安乐。
但若是后者,请恕我做不到。”
“子阳你是在担心我坐上那个位置会成为是百姓如草芥的昏君?”
陈颍道:“未发生的事谁也不能肯定。不过我可以答应殿下,只要殿下始终心怀黎黍,不忘初心,颍就会一直站在殿下这边。但若是殿下变了,我自然也不会恋栈。”
李铭笑道:“有子阳这句话便够了,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离去的。”
接下来李铭又问了许多物理化学上的问题,陈颍一一解答。
“殿下,时候也不早了,颍便不叨扰了。”陈颍起身告辞。
李铭笑道:“想必子阳是心念着林姑娘,归心似箭。我就不留你了。”
李铭调笑一句,起身送陈颍出府。
“对了,不知子阳你进京后可有安排?”
陈颍道:“先在京里看看局势,我打算在下半年寻一处书院继续读书,准备三年后的会试。”
李铭道:“不如子阳你来做我的伴读,随我在上书房读书,里面的先生都是当世大儒,有他们教导,子阳必能有所进益。”
陈颍拒绝道:“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上书房是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颍不想逢人便弯腰行礼,我怕弯的多了,成了习惯就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这……,那好罢,既然子阳无意那便算了。若是哪日子阳改了主意随时来找我,这伴读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李铭轻叹一声道。
正好此时两人走到了王府门口,陈颍拱手道:“多谢殿下。颍这便告辞了。”
回到尚德坊,陈颍先去了林府,得知黛玉已睡下了,便回到隔壁,将岳象风叫到书房,问道:
“今日可有什么事没有?”
此番进京陈颍并未带着竹砚,将他留在了颍川办事,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岳象风可供差遣。
岳象风道:“公子,今日从下船开始,便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我们,我按爷的吩咐,装作未曾发现他们,不做理会。”
陈颍道:“外面那些人愿意盯就让他们盯好了,但是两座府里一定要仔细排查,做好防卫,绝不能让人钻空子混了进来。”
岳象风躬身答应,又道:“今日宁国府里那位派人送了情报来给公子。”
说着岳象风取出一封信递给陈颍,陈颍拆开大略一看,并无什么紧要之事,无非就是贾琏偷偷带了个女子回京,暗中藏在外面;王熙凤又做了些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勾当;还有贾瑞久病难医,情况越来越差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
陈颍也不知道是贾珍和那位宁郡王按兵不动,没有搞事,还是秦氏只将那些消息传给自家老爹,不告诉自己。
看完后陈颍将信放入铜盆里点燃焚了个干净,吩咐岳象风道:“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安排好两边的防卫。还有,明日要去荣国府,让人把马车和拜礼都准备好。”
见岳象风面色为难,陈颍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做这些,但刚来京里,诸事繁杂,你就委屈一下,过段时间竹砚就来了。”
岳象风点头应下,出去安排。
陈颍独自静坐在书房里,回想着今日之事。李铭到码头迎接自己,必然是有顺治帝的授意在其中,不然李铭不至于特意闹市纵马上演一出千金买马骨。
如此看来,李铭的确是顺治帝心中钦定的太子人选,再加上李铭对自己给他的科学之道十分感兴趣,那么在表面上站队帮他也未尝不可,正好借他们父子之手办许多事情会更加方便。
等陈颍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便离了书房,回正堂卧房休息。
一进门陈颍便看见晴雯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忙上前将她摇醒。
“怎地睡在这里,你也不怕着了凉。”
晴雯见是陈颍回来了,忙说道:“爷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盛碗汤暖暖身子,这是香菱下午送来的鸡汤。”
陈颍看向炉子上煨着的瓦罐道:“你也盛一碗吃,驱驱寒。春寒料峭的你也敢趴在桌子上睡。”
“谢谢爷,我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