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宁府送殡出城,一路热闹非凡,直奔铁槛寺,及至下晌,贾珍等人才发觉陈颍竟未来送殡,因问。
有宁国府管家赖大之弟赖升忙与回说:
“陈大爷一早遣了人来,说是被传进宫去了,来人一并带着祭礼,设了路棚。”“原是这般,怪说怎不见陈兄弟,你这惫赖奴才,怎不早来与我说?”
赖升忙低头认错,心里却想着:您一直跟那些个贵人说话,片刻不得空,我敢去打搅吗?
停灵入寺,重设香坛,另演法事,待到傍晚,一应宾客有坐住的,也有告辞的,贾珍或安置,或相送,一应妥当。
邢、王二夫人不在城外留宿,登车回府,王夫人唤宝玉上车一同回去。
贾宝玉却是不依,乍到郊外正是新鲜的时候,又偷偷与秦钟约好了晚间相会,此时如何肯回去?见宝玉不肯,王夫人只得交代凤姐儿好生看顾,自回城去。
这铁槛寺原是当初宁荣二公在时修建,及至今日还有香火地亩,以备在京中族人有老去的,好在此停灵。
其中宅院也是预备妥当的,方便送灵之人留住。
那些留住宾客,有略贫寒的,便在此留住,有那富贵排场大的,便要自去寻了村庄或是尼庵住下。
凤姐儿也嫌铁槛寺不方便,因派了人往馒头庵与姑子静虚说了,腾出几间房预备着。待到晚间安置完内堂宾客,凤姐儿便要带着宝玉前去馒头庵留宿。
见到宝玉身旁站着的俊秀人儿,凤姐儿颇有些头疼。
这人正是秦钟,自从贾家族学里大闹了那一场后,贾母便不许贾宝玉再去族学,更不许他再见秦钟。
如今宝玉来求,要带着秦钟一道去馒头庵,凤姐儿本想呵斥,但耐不住宝玉苦求,又想着秦钟是秦氏之弟,遂答应下来。
一行到了馒头庵,凤姐儿由静虚作陪,宝玉便和秦钟到殿上顽。一会儿小尼姑智能儿过来,贾宝玉见了笑道:
“能儿来了。”
这智能儿常与其师父静虚老尼姑往贾府去,因此和宝玉相熟,又因着一段时间宝玉和秦钟形影不离,是以智能儿与秦钟亦是相识。
见贾宝玉和智能儿打招呼,秦钟道:
“理她做什么?咱们自在顽。”贾宝玉调笑道:“你少与我做鬼,那日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搂着她做什么呢?我可是都瞧见了。”
一时三人嬉笑打闹,搂作一团,不在话下。
且说凤姐儿这边,劳累了一天,浑身酸痛,正在净室休息,由小丫头给按着,闭目养神。
偏这静虚不识趣,在一旁喋喋不休,与凤姐儿搭着话。
说了好一阵,众婆子媳妇见无事,便告了凤姐儿下去歇息。
见闲杂人等都走了,只余几个凤姐儿的心腹丫头,静虚这才趁机说道:
“我有一事,想跟奶奶请个恩典。”
凤姐儿眼也不睁,问道:“什么事?”
静虚老尼道:
“阿弥陀佛!我当日在长安县善财庵里出家的时候,有个旧识张施主,是个大财主,常往我庙里进香。”
“他有个女儿小名儿金哥儿,不想进香时遇上了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公子,那李公子一眼看见金哥儿就爱上了,立即打发人去求亲。”
“不想金哥儿已与长安守备家的公子定了亲。这退亲得罪守备,不退亲李公子又非要娶,张家正两处为难,不料守备家听了信儿,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到张家问罪。”
“说你一个女孩儿许几家人?好生不知廉耻等话,还偏不许退亲,要打官司。”
“张家急了,欲往京里找门路,偏要退了这亲事。我因想着如今长安节度使云老爷和府上相好,想求奶奶赏我个脸,给云老爷写份书信,让他和那守备说一声,把这亲事退了。”
老尼静虚说了一大串,凤姐儿仍是闭眼假寐,好似没听到一般。
静虚又道:“要是肯行,那张家就是倾家孝敬奶奶,也是情愿的。”
凤姐儿这才睁开眼睛,拨弄着指甲说道:
“这事倒是不大,只是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也不等银子使,不做这样的事。”
静虚忙陪笑道:
“瞧奶奶说的,这怎么能是毁人婚姻呢,退了守备家的定理,许给李家公子,这明明是成全了一对好姻缘,是善事。”
风姐儿还是不感兴趣,静虚又道:
“虽说奶奶不差那点子孝敬,只是张家已经知道我来求府上了,如今不管,张家不知奶奶是没功夫、不希图他家孝敬,倒像是府上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似的。”
被静虚这话一激,好强的凤姐儿立刻来了兴头。
“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要说行那就行。”
“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
老尼见激将奏效,喜之不胜,忙说:“有!有!这个不难。”
于是凤姐儿为了争这份面子,第二日打发了旺儿进城找代写书信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附上贾琏名帖,连夜送往长安县给长安节度使,此乃后话。
且说当晚,秦钟趁着夜黑无人,偷着去寻智能儿,两人相见,四下无人,秦钟便按耐不住,搂着智能儿亲嘴。
智能儿急的直跺脚,就要叫唤。
秦钟忙捂了她的罪恶,求道:
“好妹妹,我要急死了,你今儿个再不依我,我就死在这里。”
智能儿道:“除非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好依你。”
秦钟急不可耐,智能儿说什么他都应下。
“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了近渴’,你先依了我。”
说着便吹了灯,将智能儿抱到炕上。
那智能儿和秦钟本就情投意合,只是还未上手。如今被秦钟压在身下,智能儿百般挣扎不得起身,又怕吵嚷惹来了人,不知不觉就被解了中衣,上下摸索。
一番预热,两人情意愈浓,智能儿也就忘了挣扎,才刚入港,秦钟身后便窜出一道黑影将他按住。
二人被唬的魂飞魄散,那棍儿也立时变成了软面条。
只听“嗤”的一声笑,两人才知来人是宝玉,惊魂方定,又是埋怨宝玉,又是羞愤遮掩。
原来贾宝玉见秦钟起夜,半天不见回,便出来寻他,一路到了屋外听到里面的动静,躲在窗外看了许久好戏,直到两人真枪上阵,行他在梦中学到那事,他才跳出来捉拿。
许久之后,宝玉拉着秦钟出来,一齐回房歇下,期间究竟发生何事,未见真切,不作擅言。
贾宝玉笑道:“你可还跟我强嘴不强?”
秦钟道:“好哥哥,你只别嚷,你要怎么都使得。”
“这可是你说的,等一会儿睡下咱们再慢慢儿的算账。”
两人携手回房后,宽衣安歇,抵足而眠,宝玉犹未忘算账之事。
一时两人缠臂叠股,口耳厮磨,于黑夜中烙起了烧饼。
个中情形,不足为外人道哉。
翌日,凤姐儿一早便打发了旺儿进城办事,还有贾宝玉哀求凤姐儿再多住一日,不在话下。
且说城里,陈颍因被太上皇传召入宫,未亲至铁槛寺送灵,如今也不打算再出城。
一早便前往贾府,一则为昨日之事表个歉意。
二则黛玉将要上京,届时必要过府拜见,如今提前和贾母打个招呼。
三则是要寻贾琏商量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