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结束后,荣宁二府上下人等连日用心尽力,真是人人力倦,个个神疲。
但满心的欢喜自是少不了,又忙了三日,方将园中一应陈设摆用之物收拾停当。
元春回到宫中,见驾谢恩,回禀归省事宜之后,顺治帝“龙颜大悦”,又赏下许多彩缎金银等物与贾家。
更是让贾家上下倍感荣幸,以此为傲。
贾家头一个接驾归省,倒也圆满结束,此后各家接连恭迎皇妃归省,不在话下。
却说在元春归省时倒是发生了几件趣事,贾琏带着妻女躲去了陈颍府上,不愿见二房的盛大喜事。
偏偏元春还问起了贾琏,并非是问罪,而是对贾琏主动还欠银,为君分忧的举措大加赞赏,险些让王夫人当场挂不住脸。
贾母倒是明白,这话哪里是元春说的,分明是皇上要借元春之口告诉贾家众人,多向贾琏学习,为君分忧。
陈颍得知此事后,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分忧?贾家那些人不给你添堵就算好的了。
除了问起贾琏,元春自然不可能漏掉陈颍和黛玉,怎么说两人也是在她当初艰难之时,帮过她。
得知陈颍和黛玉拒绝了邀请,并未来贾府,元春甚是遗憾,嘱托贾母好生将赐礼送去。
另外,龄官的戏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元春赏识,让她进入贾家上层的视线之中。
还有贾宝玉,竟在元春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参加恩科,并夸下海口一定会拿了功名回来。
众人只当贾宝玉是为了哄长姐开心,纷纷一乐,并未在意。她们更在意的是贾宝玉的姻缘。
要说之前,薛姨妈撮合“金玉良缘”的心思可能淡了些,但在见过元春省亲的奢华尊贵场面后,她明显又热络起来。
只是宝钗并不怎么愿意配合她,一直沉默寡言地坐在边缘处,只偶尔应答几句。
王夫人一开始倒也顺着薛姨妈夸赞宝钗,只是在王子腾夫人开口之后,王夫人便偏向她们,赞起王子腾之女。
早已看清她们心思的贾母不为所动,招手将湘云唤去挨着她坐,揽在怀里说话。
面上其乐融融,乐享天伦,暗里却是你来我往的宅斗,好不精彩。
其实一开始陈颍是觉得王家推出王子腾的女儿和水玲珑打擂很正常,但那是因为他现代人的思维。
后来陈颍也想明白了,古代女子的婚姻多是用来换取、巩固利益关系的工具。
嫁女儿,要么是高嫁,以此进入更高的圈子,换取助力;要么是像贾代善一样,将贾敏嫁给林如海这种大有潜力,暂时寒微的才俊。
以王子腾目前的位置,更可能的是第一种,仰头嫁女,获得一份助力,助他晋身更高的位置。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陈颍反而疑惑了,贾宝玉的身份,怎么也满足不了王子腾仰头嫁女都条件。
就算如今元春身为贤德妃,但别忘了,元春也有一半王家的血脉,且她的成功也离不开王子腾的支持。
所以,对王子腾来说,用一个已经没落的薛家女,进一步控制贾家是可以接受的,但用他自己的女儿,明显是不划算的。
如此一来,王子腾夫人带着女儿往贾家亲近,并且大有结亲之意,反倒显得十分突兀了。
“这怕也未必是王子腾的意思,看来,王子腾也是要回京一趟才行了。”陈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后,也就将此事放到一边不再多想。
接下来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刘培范明已经回京,接下来必然要回归朝堂与何昭等人斗争夺权。
陈颍想趁着两人还未被任命为考官,先去拜会一番,这样不用避嫌。
仔细研究过两人的资料之后,陈颍选定了范明作为突破口,此人头脑不如刘培,在顺治帝心中的地位也不及刘培,但是属于实干型官员。
在看完他的资料后,陈颍就觉得此人是执掌工部的不二人选。
陈颍并未直接登门拜访,这些出身寒微的官员,要么被权势富贵腐化,要么就极度仇视权贵,直接登门,很可能会出一个闭门羹。
“竹砚,去找一副象奕来,要很普通朴素的那种。”
陈颍吩咐竹砚去找一副象奕,也就是象棋。
没错,这象棋正是为了范明准备的,此人极好象奕,尤其擅长下残局,考中进士之前,他就曾在东城街头摆棋摊,赚取嚼用。
不同于其他寒门学子与人写诗题联换取银钱,以充路费嚼用,范明靠的是象奕。
做官之后,每逢回到京城,范明就会前往当初摆棋摊的地方,与那些摆出残局赚钱甚至骗钱的摊主下棋,回味自己的过往。
每每将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铜钱输光了,范明便会心满意足地回家。若是哪天局局下平,他会更加高兴。
但若是赢了,他反倒会失望离开,或是换一个棋摊,或是落寞回府。
这个并不奇怪,因为真正内行的摆棋摊的,摆的都是无解的残局,最多也就下成和棋。
所以每次输棋时他会高兴,因为与他下棋的人更像是当年的他,或多或少能让他找回一些曾经的时光;若是赢了他反倒会失望,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外行,无法让他体会的当年的感觉。
看完这些,陈颍觉得颇为有趣,这个范明显然是想找回曾经摆摊的那种感觉,虽然猜不出是为何去,但他每每坐在摊主的对面,位置错了,又岂能找回曾经的感觉。
等竹砚寻来了象棋,陈颍略作乔装,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江湖艺人,带上摆摊应有之物,便独自前去东城。
东城十分繁华,烟花柳巷,茶楼酒肆,商铺小摊,街头卖艺,应有尽有。
陈颍来到范明当年摆摊的街头,寻了个干净地儿,放下背上背着的东西,开始摆摊。
一张小桌,两把小凳,一副象棋,一张幡。还有一个褡裢挂在肩膀上,前面用来装赢得的铜板,后面放得是面饼干粮。
陈颍来时,这地方已有几个摆棋摊的,陈颍恍若未见,在“同行们”警惕、敌视的目光中,自顾摆起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