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臭小子自然指的是齐五和沈三。
一听这话,黑眼镜抱得更紧了,死活不愿意撒手,没个好气道:“看到了就看到了呗,最好再看仔细点。”
“看在你的面子上,门票费我给他打个八折。”
还是熟悉的配方。
齐笙听后,难得没有反对,配合着摇摇头:“那可不行,最多只能打九折。”
两人相视一笑。
齐笙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拍拍他的手臂,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快走快走。”
黑眼镜嘴一歪,还想耍无赖,赖在这不想走,“好狠的心啊......才刚温存过......现在马上又要赶我走。”
但见齐笙瞪着自己,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把嘴闭上,“我走了......”
齐笙坐在床边,冲他挥挥手。
见他才走半步,又扭头回来,一脸不舍地盯着自己,坏心眼地催他:“快点走。”
“我真走了......”黑眼镜不死心道,希望齐笙能改变主意。
“快走,不然一会沈三要来了。”齐笙无奈催促。
一听这话,黑眼镜马上转身大步阔刀地走到床上躺下,理直气壮地问“他来干什么?”
一副你不好好解释,我就不走,在你床上让他们瞧瞧的模样把齐笙给逗乐了。
“送东西,别演了,赶紧走,装不认识我。”
“知道了。”
黑眼镜没从门出,从床边的窗户上跳了出去,就这样,他还不忘抛媚眼。
看着他三两下消失在黑暗中,齐笙垂下眼,收回视线,关紧窗户,又继续扮演他的“沈教授”了。
今天这一遭,齐笙倒是没预料到。
原本他没打算这时候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黑眼镜主动捅破了,那他便不想否认了。
不可否认,即便是才分开了这么一小段时间,他很想黑眼镜。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就只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照理说,他不该这么早露面的,太冒险了。
这次的活动原本应该来的人是沈教授,是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临了把沈老头给换了下去。
原本想着只要远远见一面就行,可见到吴斜他们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
跟着吴斜进了胖子的店铺,买下了那把不值钱的仿制刀。
就算是他提前送给胖子的礼金吧。
再后来,见到伪装成刀疤男的黑眼镜,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心中那只被禁锢许久的洪水猛兽,彻底冲破了牢门。
他无时无刻不想上去和他们相认,可是不行。
不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脸上的伤也还没痊愈。
如果顶着那条疤出现在瞎子的面前,他恨不得立刻跳江,或者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这是他最开始的想法,但在见到瞎子伪装后的那张疤脸后,齐笙心中的不堪减弱了许多。
瞎子想告诉自己,不过是脸上有道疤而已,这没什么可怕的。
他想告诉自己:“阿笙,我现在脸上也有一道疤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他想告诉自己:“阿笙,脸上有疤而已,一点也不丑。”
黑眼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他在用他的行动表明他对支持齐笙所有的决定。
他在说,阿笙,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一直在你的身后陪着你。
你不说,我就不问,直到你想告诉我,如果不想,也没关系,都没关系的。
齐笙靠着床头,眼眶有些红。
他想,大概是眼睛进沙子了。
门再次被人敲响,门栓还挂着,齐笙走过去开了房门,这回是沈三那张带着忧郁的脸了。
齐笙接过他手里的碗,一口干完,放回去,关门。
一连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沈三都被惊得忘记忧郁了,无奈拍门喊道:“沈老,我还有事!”
咯吱。
门在他们面前打开,齐笙面容沉静地站在门后盯着他。
他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像是已经洞悉了自己所有小心思,沈三蓦然觉得难堪似的低下头。
“沈老,我能进来说吗?”沈三小心谨慎,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齐笙的脸色。
但沈三始终看不出来什么,无悲无怒,无喜无嗔。
齐笙转身走到桌子前坐下,这就是允许他进来的意思。
但沈三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反而被吊到更高处,和门口不远处的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谨慎地关上门。
“杵在那干嘛?”齐笙掀起眼皮看了眼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水:“还等我请你过来?”
“沈老,这回是我的疏忽, 不过您放心,他们大多都只受了轻伤,不会耽误事的。”沈三低着脑袋,止不住心里的愧疚。
出了这样的事,责任全在他。
“安抚好底下的弟兄们,受了伤的一律派人送去养伤。”齐笙心下了然,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水推到沈三面前。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回去记得领罚。”齐笙语气平淡,沈三却是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
这回确实是他的原因,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他承认,为了讨尹南风欢心,底下人的人又惯会看脸色。
对新月饭店的人并没有多加盘审,让那些人钻了空子,混进了另一支队伍里。
在过山桥的时候,他们竟然敢灭口,顶替这支队伍。
好在底下的那些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及时反应过来。
虽说让他们跑了,没抓到人,但好在没有伤亡。
“计划有变,过几天沈老头会过来。”齐笙幽幽道,示意沈三坐下,抬眸时眼底暗光闪过。
一见他这神情,沈三就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老大,您的意思是,您亲自去?”沈三不确定地问。
齐笙抬了下眼皮,给他一个“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不管是哪一方的人,一次不成,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齐笙的声音冷得像是掺杂了冰块一样:“既然他们不想要活路,那我就成全他们。”
“通知那几个还能跑能跳的,找场子去,”
这一瞬间,沈三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天地城初创的时候,他们几个跟着老大打下了如今这份基业。
“老大帅!”
外面他让伙计守好了,隔壁的几个房间是他和齐五的,仗着不会有外人听到,他没了顾忌。
一个劲地拍马屁。
最后听得齐笙耳朵都起茧子了,才挥手让他走人。
沈三却没动,面带微笑:“老大,喝药了。
齐笙:“.......”
喝完令人舌根发苦的药,齐笙恹恹地趴在床上,头发丝都在抗议。
沈老头赶紧来吧,他要逃离这个魔窟!
这药真不是人能喝的!
次日一早,李建国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过来了。
齐笙杵着拐杖,眼神清明,推开房门,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李建国和那个中年男人被围在中间。
这是个什么情况?齐笙微微挑眉。
拐杖打地的声音让众人注意到他的到来,随即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沈老,您终于来了!”李建国一看到齐笙,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眼含热泪,比看到他亲娘还激动,迎了上去。
搀扶着齐笙,指着沈三和刀疤就开始和齐笙诉苦:“沈老,这两个人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向导这件事,在得知您要来的时候我们就提前安排好了,今一大早我就带着人来了。”
李建国接收到那人的目光,突然噤声,紧握着齐笙手臂的手陡然松开,语气突然冷静了下来,道:“应该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这两位谨慎些也是情有可原。”
大庭广众之下他突然表演了个变脸,齐笙倒是来了兴致。
从沈三的嘴里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齐笙了然地点点头,没顺着李建国的话继续往下说。
“小李啊,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随口应付了两句就打算打发了李建国。
李建国没想到这位久负盛名的沈教授脸皮这么厚,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打算帮自己讨回公道。
后槽牙磨了磨,在注意到那道暗含警告的目光后,牵了牵嘴角:“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出发吧。”
齐笙点了点头,沈三凑到他身边扶着他往外走。
他则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位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搞学术研究的老教授的角色。
沈三悄声凑到他耳边缓缓道:“这两人有问题。”
从他们俩一进院子,沈三就发觉不对劲了,李建国和他身侧那个男人有问题。
虽然现在还没找到问题来源,但光是看着这两人就觉得诡异的很。
于是,沈三开口随意挑了几句刺,想打发了这两人。
但没想到那个刀疤也参与了进来,沈三也是头一次知道,世上还有人居然可以做到嘴贱程度和他们老大比肩。
不由得,沈三对着那张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丑的刀疤脸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心思来。
可惜了,长得一般,老大估计看不上。
“没事,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省事。”齐笙漫不经心地走着。
李建国又凑了上来,态度还是那么热络,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被人在大庭广众下下了面子的窘迫和气愤。
“沈老,我和你介绍介绍,前头那座大的山叫翠峰山,当地的老百姓喊它神峰。”李建国说得起劲,齐笙却懒得听。
他抬眸看向神峰,山脉的主脊线蜿蜒曲折,如同一条巨龙腾飞在天地之间。
山脉的主脊线蜿蜒曲折,如同一条巨龙腾飞在天地之间。
明明快要入冬了,山顶仍是一片翠绿。
被云雾笼罩着的山峰更添一丝神秘。
李建国啪啦啪啦讲了一溜串,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位向导被他抢了活,没话说一声不吭地给众人带路。
这时候还在山脚,路被经年累月来往的人踩得平坦。
零零散散还能见到几个砍柴的当地百姓。
“相传这里曾是一位英勇的神仙居住的地方,他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这片土地和生灵。山腰处还有村民自发给他修建的神庙,前几年我还上去拜过,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荒废了。”
说起来,李建国还有些可惜。
吴斜听着,不解地问:“为什么?”
李建国重重地叹息,开口解释:“年轻人都有着股劲儿,想着出去闯出一片天地,哪里愿意留在大山里,老一辈的上了年纪,山路难走,时间一久,去的人越来越少,自然就荒废了。”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吴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唉。”李建国又叹息一声,叹息声大的好像深怕人听不见一般。
吴斜好整以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单纯和疑惑:“难不成背后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就等着他开口问这一句呢。
李建国为难地看了眼吴斜,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王胖子最烦人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了。
齐笙也是,见他那拙劣的演技,拍拍他搀扶着自己手臂的胳膊,安慰道:“小李,不方便说那就别说了。”
还装呢,赶紧说吧。
“赶紧说吧!”
他的心声和一道声音重叠,齐笙差点以为自己把心声说出来了。
“唉......”李建国摇摇头,神情中染上了几分凄苦:“沈老,您不是外人,我就说了。”
“那庙原本是明清时期的老建筑,后来到了打仗那会,也不知道什么来的谣言,说是只要戴着庙里的神像,就一定能保平安。”
“后来征军,这里所有的青壮年基本上都被招走了,那时候的人本来就迷信,也不知道谁开了这个头,佩金像保平安这事被传开了。”
“金像被他们挖的挖,砸的砸,一点点被他们挖空了。”
李建国眼里染上几分黯然:“不知怎么的,金像没了,有个晚上庙里突然着了火,整座庙就这么给烧没了。”
“那时候连命都不一定顾得上了,哪里能顾上这些个野路神佛。”一直没开口的导游说话了,语气中嘲弄的意味十分刺耳。
李建国继续说:“后来,新中国建立,人们的日子好过了点,又在原来老庙的地址上建了一座新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