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带我们过去。”黑眼镜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反常。
他猛然提高了音调:“你在哪见过?”
“见过......在.......在那......”
二麻子磕磕绊绊,为难地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开嘴。
半张着嘴,就是吐不出下文来。
他为难地看了两眼黑眼镜,哭丧着脸:“我不敢说......”
“不敢说?”黑眼镜咦了一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警告的意味十足。
二麻子见状连忙摇头摆手,“能说......能说......”
他说话叽叽歪歪,磨蹭得黑眼镜一阵心烦,于是他没忍住一巴掌呼了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巴掌穿过对方身体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二麻子捂着脑袋,发出一声痛呼。
他竟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一巴掌。
这让黑眼镜和解语臣两人都有些诧异。
“黑无常大人,我说!”
“我都招了!”
二麻子捂着脑袋扑腾一声跪倒,耷拉下脑袋,闭着眼视死如归:“就在皇宫里见到过,不过有个人威胁过我了,要是我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马上就会死!”
“不过我觉得他一定是诓我的,我肯定已经死了,不然阎王怎么会派黑白无常上来呢......”
二麻子哭丧着脸,他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呢,怎么就马上又要下地府了。
“在皇宫的哪里?”黑眼镜问。
现在的情况更加不明了了。
他已经能实质性地触碰到幻境中的人了,这个情况很危险。
就是不清楚二麻子是不是例外。
毕竟他是亲眼见到二麻子死去的。
可如今他又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解语臣给了他一个眼神,转头对二麻子道:“你刚才说的东西,是我们地府的宝物,要是你带我们找到它,就算是你立功了。”
二麻子神情恍惚,但唇角动了动,见此,解语臣继续诱惑他:“你要是立功了,保不准阎王一高兴,还能让你在地府捞个官当当。”
这番话正说到二麻子的心坎上。
对深信他们二人是黑白无常的二麻子来说,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他噔一下站起来,眼珠子咕溜溜地转,对着二人谄媚道:“两位无常大人,让小人领你们去!”
他的姿势和面部表情让黑眼镜联想到以前被齐笙带着一块看的抗日神剧。
二麻子和里面的汉奸出奇的相似。
黑眼镜和解语臣两人出侧殿的时,比进来的时候谨慎许多。
今时不同那会,他们如今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在人前了。
走过御花园的时候,碰上了不少宫人。
不过幸好,他们没发现其余人的表情有什么异样。
看来二麻子是个例,他们暂时只能触碰到他。
黑眼镜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内心还真的有些小失落。
二麻子说的地方在皇宫中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里,宫殿年久失修,墙体已经倒了一大半了。
看上去就是座荒园,院中的杂草长得都比人还高。
二麻子身量不高,走进去就被杂草盖住了踪迹。
而那些杂草径直穿过他身后两人的身体,二麻子无心瞥过一眼,看到了这幅诡异的画面。
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这俩还真是黑白无常,思及于此,他的劲头更足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在地府当官的场景了。
生前过不上几天好日子,死后能前呼后拥,也算不错。
二麻子大步流星,像只斗胜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前走。
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后边的黑眼镜和解语臣并不知晓。
两人想了一路。
其实黑眼镜也觉得很奇怪,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碰上过幻境,但没有一次像这回这么特殊。
这种感觉说起来神乎其神,非要让他解释,他更愿意相信自己这是灵魂出窍了。
就比如说,他们现在是魂体。
所以绝大部分人都无法看到他们,仅仅只有某些个几个特殊的人能见到他们。
而如果二麻子没记错或者没对他们说谎,那么,那几个能看见他们的人一定接触过某些特殊的东西。
而就是这种东西才让他们变得特殊。
比如小齐笙、比如二麻子,至于齐将军还待定。
他现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举动。
二麻子穿过重重杂草和废弃的假山、石凳,终于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亭子里。
“就在这里面了。”二麻子点头哈腰,神情不似作伪。
“那株古怪的树就在湖心。”
解语臣没走进亭子,而是站在亭外,冷冷地注视着二麻子。
二麻子见他不肯往前走,明显不相信自己,用那样冷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当即表忠心,着急忙慌地张口解释:“就是再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诓骗无常大人啊。”
“那棵古怪的树就长在湖心!”
解语臣几不可查地摇头,递给站在二麻子身后的黑眼镜一个眼神。
这人不对劲!
黑眼镜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靠近二麻子。
解语臣慢慢晃晃地开口:“你说,树长在湖里?”
“树长在湖心。”二麻子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
“那棵古怪的树长在湖心。”
“就长在湖心!”
黑眼镜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将二麻子双手剪到身后,一脚踹在他后膝窝上,将他踹倒在地。
二麻子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神色,无悲无喜。
此刻,他对外界失去了感观,就像只提线木偶。
无论黑眼镜和解语臣说什么,他都恍若未闻。
“那棵古怪的树就长在湖心。”
“站在湖心......”
二麻子喃喃自语:“湖心......”
“他这是什么情况?”黑眼镜拧眉,一手制住二麻子,一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解语臣扫了眼黑漆漆的湖面,道:“不清楚,不过应该和这里有关。”
“我知道,要不劳花爷您先看着他,瞎子我去湖心一探虚实?”黑眼镜反手将人丢给黑眼镜。
“就在湖心.......”
二麻子经手被交给解语臣,解语臣点了下他身上的几处明神的穴位,还是未见丝毫作用。
他像是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知道不断重复那句话。
除此之外,任何的刺激对他都无法起作用。
解语臣扣着他走进湖心亭,黑眼镜已经下水了。
“花爷,有发现!”黑眼镜没回头,扬声道。
他现在距离湖心所在位置还有一小段距离。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水位不深,刚好没到他的腰间。
他估摸着再往前走点,水应该能没到他胸膛。
解语臣抽了下嘴角,这货什么时候了,还是这么幼稚,他配合地回:“说!”
“我的衣服湿了!”黑眼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就好像真的是在为不小心搞湿衣服而懊恼。
“先上来!”解语臣心头一凛,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
他们能接触到湖里的水!
黑眼镜没回统一,还在继续往湖心走:“不了,瞎子我下都下来了,没点收获怎么行。”
“黑爷我可向来不做亏本买卖!”
现在的水位已经没到他的胸口,他下水后走的每一步都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水下并不平坦,他的脚踢到了不少东西。
看来湖里还有好东西,黑眼镜暗爽。
他猛地下蹲,一头扎进水里,鼻腔受到的阻力压迫,他的脑袋变得有些沉。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股不适从脑袋里晃走。
眼前的一幕令他嘴角僵硬,还真是一湖底的“好东西”!
他看到了水底有堆积成小山的尸骨。
黑眼镜下潜的时间略微有些久了,水面无波无痕,死瞎子不会在底下出什么事了吧......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解语臣喊了他一声:“瞎子!”
没人应答他,水面平静无波,完全看不见黑眼镜的身影。
他丢开浑浑噩噩,嘴里还在一直重复那句话的二麻子,正准备下水。
水面上突然窜出个人影。
“你怎么不憋死在下边?”解语臣冷眼瞧他。
黑眼镜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本正经道:“花爷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再待会,瞎子我还真得死在下面。”
他手里捞着个什么,缓缓朝着湖心亭移动。
解语臣定睛一看,是个深绿色,绿的有些发黑的棍状物体。
啪!
那根短棍子被丢进亭子里,正好滚到了二麻子的脚边。
黑眼镜满身都是黑水,他拧了把自己的衣服,拧出一摊黑水。
解语臣往边上退了几步,这股水有股很奇怪的气味,有着淡淡的幽香,像是寒冬腊月里墙角窜起的几枝寒梅,清雅而脱俗。
又掺杂着股重金属的气息。
于是那股淡雅的香味也变得腐朽。
“花爷,你闻!”黑眼镜将脱下来的衣服往解语臣眼下递。
解语臣蹙眉,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臭熏熏的衣服,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黑眼镜挑眉,切了声,拧干衣服搭在自己的臂弯。
“这是什么东西?”解语臣点了点脚边的棍状物体,问。
那根短棍子像什么动物的骨头,可颜色实在是诡异,什么动物的骨头会是这种颜色。
黑眼镜幽幽道:“人骨。”
他漫不经心地抓了下头发,道:“湖底全是这些东西,都快堆成小山了。”
“没看到他说的什么树。”
解语臣盯着那半截青黑的人骨出神,二麻子还在神神叨叨,人骨滚落在他手边,二麻子无意中触碰到了那截人骨。
“树枝!”二麻子一瞬间清醒,指着那半截人骨大喊:“就是这个!”
他一下子从地上噔一下跳了起来,满头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指着地上的人骨颤颤发抖。
“树枝,就碰到了这种树枝!”二麻子惊吼。
黑眼镜揪住他,将他从背后提了出来,二麻子两腿颤颤,腿都软了,黑眼镜一点也不担心他能逃跑。
松开手里提着的布料,黑眼镜快步走过去捡起那半截人骨。
拿起来在二麻子眼前使劲晃了晃,二麻子瞬间爆发出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我没说!”二麻子疯喊:“我已经死了!”
“你别想骗我,我已经死了!”
二麻子脸皮抽搐,全脸的面部肌肉一抖一抖,紧接着全身开始抽搐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黑眼镜握着半截人骨,一步一步逼近他。
本已经有疯癫迹象的二麻子忙不迭地往后退,一步一步被步步紧逼地黑眼镜逼到围栏上。
直至退无可退。
“不装了?”黑眼镜笑容凉薄。
二麻子神情紧张地觑了眼黑眼镜,“嘘!”
“别让它发现我们!”
黑眼镜直直地站在他对面,好若一堵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除非二麻子现长出双翅膀,不然他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
解语臣站在黑眼镜的左侧,两边的路都被堵死了。
对上二麻子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解语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还真是不死心,瞎子,塞进他嘴里!”解语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说出的话让二麻子脸色瞬间惨白。
黑眼镜扬了下手中的人骨,应声:“好嘞!“
他对比了下二麻子的嘴巴大小,又看了眼手中的人骨,应该能塞的下。
话音刚落,还没等黑眼镜举起人骨,二麻子自己先受不住了,握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他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
“终于不装了?”黑眼镜嗤笑,半抬起来的手放了下去,半截人骨被他虚虚地握着,在他手里转了个圈。
二麻子活动了下脖子,瞬间发出咯咯关节错乱的声音。
在两人的目光中,他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五短身材的二麻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头,老头的周身被黑雾笼罩着,只能看清他的脸。
这张脸,他们前不久才见过!
“还有点本事,能从湖里出来。”老头负手而立,笑吟吟的,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冷清地略过黑眼镜,落在解语臣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可疑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