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雨越下越小,现在只剩下了毛毛细雨伴随着狂风在岛上逗留。
一行人终于把坦克给开到了位于“鞋跟子”区的高地下,许滨从直树身上搜出他的手机,并拨打了报警电话,可接警员的态度却让他非常不爽......
“这位先生......胡乱拨打报警电话是要被处罚的。”接警员无语地对许滨说道。
“我知道报假警违法,但我tm说得是真话!北岛上有武装分子的秘密基地,他们现在正到处寻找我们,你随便找个南岛村民的电话打过去确认一下都能证明!他们现在都能听到枪声了。”
“那好吧,先生”
接警员打了个哈欠回答道:
“等台风停下之后我们会先派两名警员登岛查看情况,如果您说的是真的,我们会再联系自卫队前往救援。”
“哈?等你们这一套流程走完老子尸体都长蛆了!......喂?......喂?”
许滨对着电话里的人叫了两声,可回答他的却是忙音。
“mmp,接警员就这素质?”
许滨暗骂一声,随后便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看来救援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得靠自己才行。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许滨拄着三八式步枪,艰难地在高地的山脊线上行走着。一边观察地理环境一边思考接下来的策略。
这片“鞋跟子”区位于北岛的南侧,它与山林面积最大的“鞋面”区之间隔了一片开阔地。这片开阔地现在已经被及膝的海水给淹没了,它无疑是射杀进攻者的不二场所。
先前缴获的那台九五式轻坦被许滨一行人开了过来......他们很幸运,坦克里的弹药并没有发生殉爆,因此一行人才得以将这台铁王八开过来为自己所用。
许滨将它布置在了高地的南侧,也就是反斜面的下方。在这里它可以避开敌人的视线,灵活地寻找机会露头打击敌人。
虽然这样子做会让打击效率下降很多,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这台坦克的装甲太薄了,敌人躲在远处的树林里用重机枪随便打一轮点射过来就能让里面的乘员死伤大半,如果把它开到正斜面去当碉堡的话,它只能成为一口铁棺材!
“指挥官,我们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从高地下方传来,许滨低头便看见了春田等人的身影。
“好,辛苦你们了。检查弹药,原地警戒。”
许滨吩咐了一声后便拄着步枪继续在山脊上行走。
北侧的那些学员兵似乎是被断后小组的人给打怕了,现在正躲在丛林里死死盯着这座高地不敢冲来,他们似乎知道眼前这片涨了潮的开阔地将会成为他们的坟场。
但一直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许滨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凌晨4点了,这些海水马上就会退潮。
到那时候,敌人们说什么也得冲上来了。在警队到来之前将双子岛的所有人都灭口才是他们的唯一生路。
因此,那些鬼子们现在只是缩在北侧的树林里有一发没一发的打着空枪,等待着冲锋的时机。
.............
在高地上巡查一番,许滨对人形们做好部署后便来到反斜面的山腰处休息,这时候直树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指挥官,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吧。”
春田微笑着递来一包甜饼干给许滨,后者说了声谢谢后便一屁股坐到直树的对面吃了起来。
“当我们小队从休眠中醒来时,岛上的动静可真是吓了我们一跳呢,没想到指挥官居然亲自到这里来找我们了,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慢悠悠地在许滨身边蹲下,春田把另一包甜饼干递给了悠太,同时还从水壶里倒了点咖啡出来给二人喝。
许滨两口便吃完了宵夜,转过头对春田说:
“你们是我的人形,来这里找你们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哼哼哼~ 指挥官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呢,和这个小男孩儿站在一起时看着像个爸爸一样.....”
“那我就觉得春田你像个妈妈~”
“哎呀,指挥官你真是的......”
趁着敌人还没冲上来的这段空闲,许滨与身旁的女孩用龙国语互相打趣地聊着天,可没想到聊着聊着,坐在一旁的悠太却突然哭了起来.....
“悠太,咋啦?”
许滨凑过身问了一句,没想到对方却哭得更起劲了,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念叨着爸爸、爷爷。
看来是和春田在聊天时吐出的那几个音节让他想起了家人.........爸爸和妈妈的发音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原本一直沉默的直树现在也坐不住了,跟着一起加入到了安慰悠太的行列:
“男子汉哭什么哭,你这样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吗?哪怕是背叛了祖国的那个混蛋爷爷都比你小子更像个人。”
没想到一听见“爷爷”这个词,悠太反而哭得更起劲了......他现在索性声音也不压,直接仰头大哭了起来,想要将这一天所积攒的压力给全部释放掉。
好在直树现已被绑成了一团麻花粽子,不然他非得冲上来踹悠太两脚不可。
对眼前的这团麻花粽子摆了摆手,许滨拉着悠太便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
“悠太,和我讲讲为什么而哭呗?”
“因....为.....国家.....”
这个年幼男孩儿的嘴里吐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们岛.....岛国....呜嗯....没有未来了.....父亲他也....白死了”
“你的父亲?”
“对.....”
一番了解后,许滨才得知悠太的父亲死于一场抗争之中......
那是在2052年,鹰联邦想与岛国签署一份全新的“共同防御条约”,该条约要求岛国在鹰联邦进行军事行动的时候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包括但不限于军工装备的生产、海空自卫队的实地支援以及陆上装备的转让。
在那个三战即将爆发的时间点,这些霸王条款无疑会将岛国卷入战争的深渊。因此岛国人民们行动了起来,他们走到鹰联邦的使馆、军事基地前进行了抗议,悠太与直树的父亲当时就在此列之中..........
然而,纸牌子终究还是斗不过枪杆子。随着联邦军队某个内部命令的下达,他们驻岛国各处军事基地的门口就几乎同时地响起了枪声,数十名热爱和平的人因此倒在了驻军的枪口下,悠太与直树的父亲这次仍在此列之中.......
三战结束后,鹰联邦的军队被灰头土脸地赶出了整个东亚地区,但战争的毒种却早已被种下。重建军队的口号此时在岛国遍地都能够听到,尽管这样的口号早已违背了那些死在鹰军枪口下之人的初衷......
自那次流血事件发生后,悠太就天天盼望着岛国能拥有自己的军队,并被哥哥给引导到了错误的思想方向上。
直到爷爷钻进那口通风井,用生命来给自己上完最后一课后,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样的思想已经背叛了父亲用鲜血所渴求的和平。
“姓许的哥哥,我们岛国是不是只能这样任人宰割下去?为了和平我们是不是该放下枪?以前是鹰联邦的鬼子欺负我们,以后就是沙联的毛子,再然后又是......”
悠太没有把话说完,在这个世界上的野心家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是他们岛国内部,此刻也有着一帮子人想要替外国人来欺负自己家的国民。
许滨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战争让眼前的这个孩子有了不该拥有的早熟,许滨不知该如何开导他......自己身为一个外国人,不管说出什么话来,听着都会像是别有用心。
要是这个世界能融为一体该多好啊.....!许滨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小伙子,你听我说。”
许滨搂住了身旁悠太的肩膀,看着随台风远去而逐渐澄亮起来的星空说道:
“没有任何人的牺牲会是毫无价值的。”
“因为生者,将会从他们的牺牲中得到更加宝贵的东西。”
“我相信你的父亲、你的爷爷,他们的意志会被你传递下去。”
“现在岛国人民的苦痛都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那些欺负你们的人、欺负我们的人、指着别人家园说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人、指着自己领土说‘没有边界’的人.......他们都将会被人民所打败,在耻辱中死去。”
听完许滨的这番话,悠太强迫自己忍住了抽泣,抬起头来问:
“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会有的,但前提是我们能继承下这些人的遗志,去战斗。”
许滨看了看蹲在阴暗角落中直树的脸,一片漆黑。
又看向了支撑自己身体的三八式步枪,它的枪口指向天空,刺刀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们年轻人,将成为更新这个世界的锋芒。”
“只要这样,你的父亲与爷爷就会永远地活着。”
“永远.....活着......”
悠太看着指向天空的锋芒,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对方说的话。
这时,一首歌谣突然在许滨的脑海中回想了起来.....那首他在刚上岛时所听到的歌谣。
不由自主地,许滨开口轻哼:
「ハチの~ムサシは~向こう见ず」
“名为武藏的~那只蜂啊~它慷慨赴义~”
「お日様めがけて剣を抜き」
“向太阳大人拔出利剑”
「たたかいやぶれて 死んだのさ」
“战斗呀,落败呀,死掉了呀”
「焼かれて落ちて死んだのさ」
“燃烧呀,坠落呀,牺牲了呀”
「ハチのムサシは死んだのさ」
“名为武藏的那只蜂,它慷慨赴义”
「たしかにムサシは死んだのさ」
“毫无疑问地死去了”
「やがて日は落ち 夕暮れに」
“在那日落的昏黄之时”
「真赤な夕阳が燃えていた」
“赤红的烈日它却仍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