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寺，最为朴素的牟尼堂之中，一老僧面壁而坐。
    此僧就是大理段氏真正的第一高手，辈分最高的枯荣大师。
    枯荣大师所修的内功是大理段氏最为厉害的枯荣禅功。
    此功最高境界为亦枯亦荣，但枯荣大师面壁多年，也只练到了半枯半荣的境界。
    因此现在枯荣大师的状态十分吓人，左边半张脸肌肤鲜嫩，犹如婴儿，右边半边脸，却是黄皮包骨，仿佛骷髅。
    之所以有此异象，正是枯荣禅功未能臻至化境的缘故。
    若能把枯荣禅功臻至化境，则非枯非荣，亦枯亦荣，可自如切换菩萨相，众生相，寿者相。
    无论是变成翩翩少年，还是变成耄耋老人，都随心而定。
    原来这枯荣禅功，在天龙寺众僧眼中，是可以比拟六脉神剑的神功。
    自建寺以来，也只有枯荣大师能够修炼到半枯半荣的境界。
    若枯荣大师能够更进一步，练到亦枯亦荣，则便能以枯荣禅功为根本，去驾驭六脉神剑，大理段氏也会多出一位震古烁今的高手。
    只是那很难，很难！
    此时，陪在枯荣大师身边的，有天龙寺三位本字辈的高僧，分别是本参，本相，本观。
    他们三人，都是将一阳指练到第四品的人物，与本因方丈一起，合称为“天龙寺四本”。
    此刻，本因方丈来到牟尼堂，见礼后，对着面壁的枯荣大师说：“师叔，是这样的......”
    他详细为枯荣大师介绍了来人，并且说明段延庆之所求。
    “延庆......”枯荣大师面对墙壁，一动不动，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论起血缘关系，枯荣大师是段延庆的亲叔叔，当年段延庆来天龙寺求助，枯荣大师是心知肚明。
    可段氏太过弱势，枯荣大师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放弃这个侄儿，这些年心中一直有愧。
    良久，枯荣大师叹息道：“他能够改邪归正，在天龙寺落发为僧，也是一件好事。”
    本因道：“那是否可以传他六脉神剑？”
    枯荣大师道：“强敌来犯在即，他可以学六脉神剑，添为助力，你们也都可以学六脉神剑。”
    原来，鸠摩智已经给天龙寺下了帖子，说自己当年和故人慕容博老先生论武，慕容博说六脉神剑是天下第一剑法，想要一睹为快。
    鸠摩智近两年才听说慕容博去世，十分悲痛，便想带着六脉神剑去燕子坞，把六脉神剑烧给慕容博。
    并且，还会带厚礼交换，不会让天龙寺吃亏。
    鸠摩智言语之中，对慕容博推崇备至，把他和慕容博的交情，类比为伯牙子期。
    慕容博究竟有多强，天龙寺众僧不太清楚，可鸠摩智真的很强。
    鸠摩智这些年威震吐蕃，以一己之力镇压黑教，神功盖世，非同小可。
    大理与吐蕃接壤，吐蕃国师鸠摩智的赫赫威名，也传到了大理，大理无人敢小觑鸠摩智。
    虽然鸠摩智借口给的光明磊落，但是本字辈高僧也好，枯荣大师也罢，都不是没有阅历的小年轻。
    他们知道，鸠摩智真得到了六脉神剑，肯定会烧给慕容博，但是烧给慕容博之前，自己先背个滚瓜烂熟，那也是想当然的操作。
    而如何应对鸠摩智来犯，保护天龙寺的知识产权，天龙寺众僧也是伤透脑筋。
    枯荣大师的武功，比天龙寺四本都高出不止一筹，以枯荣大师为首，天龙寺四本以一阳指从旁协助，一拥而上，是肯定能让鸠摩智有来无回的。
    可是出家人又不是莽撞人，鸠摩智是吐蕃国师，在吐蕃影响力巨大，真要在大理出了什么事，那就会开启两国战端。
    大理国力，其实还在吐蕃之上，毕竟现在吐蕃不统一，但是大理段氏却绝不愿意见到开战。
    因为军权主要掌握在高家手中，对外战争，只会进一步扩大高家的权柄。
    天龙寺众僧，是想找个体面的方式劝退鸠摩智，可他们都无把握。
    此时枯荣大师提出大家一起修炼六脉神剑，众僧却是面面相觑，都没什么信心。
    本因道：“当今末世，武学衰微，六脉神剑所需内力只能称之为浩如烟海，便以师叔你的内力，也不足以练成六脉神剑，何况我等？那延庆太子，想来也无这般能耐。”
    在后世之人看来，天龙是武学鼎盛时代，各种神奇武学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天龙时代的人往前面看，却觉得这是武学末世，很多真正强大如神仙手段的功夫，已经是无人可以练成了。
    天龙寺的六脉神剑如此，逍遥派的武学也是如此。
    后期虚竹身兼三老内力，把诸多武学融会贯通，也练不成灵鹫宫壁画上可以让人脱离地心引力，御气乘风的功夫。
    六脉神剑的原理，对于精通一阳指的众僧来说并不复杂，但问题就是六脉神剑所需的内力，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
    一个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够练成那样的内力。
    段誉得北冥而练成六脉神剑，这等鸿运，是千载难逢，万中无一啊！
    “我已想到了一个取巧的办法，以一人之力练六脉神剑，是不可能了。但是我们一人练一路六脉神剑，以六人组成六脉神剑剑阵，相互配合，或许能展现六脉神剑的风采，令大轮明王知难而退。”枯荣大师道，“延庆的一阳指指力，想来已经达到门槛，让他落发出家，我们六人就能一人练一脉。届时延庆也算立功，又放下屠刀，过去种种，便可以既往不咎。”
    合练六脉神剑，把一人施展的剑法，变成一种护寺的剑阵，其实是枯荣大师心中早已经有的想法。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段延庆的加入，因为以他内力修为之高，已经是练成了两路六脉神剑，只需四本一人练成一路便是。
    只是段延庆到底是枯荣大师的侄子，枯荣大师这些年始终未曾参透到亦枯亦荣的境界，也是心中对侄子有愧，做不到心灵清澈通明。
    如今这番言语，看似有理，却是打定主意，弥补段延庆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本因方丈点点头，又惋惜道，“可惜当世无人可以练成六脉神剑，不然十指纷弹，剑气纵横，别说是一个大轮明王，便是十个大轮明王，也休想与我天龙寺为敌。”
    枯荣大师不置可否，只是问道：“调停延庆与正明之间矛盾的慕容复，可是那慕容博老先生之子？”
    枯荣大师这么一说，众僧一下反应过来！
    鸠摩智不是要把六脉神剑烧给慕容博吗？
    现在慕容博之子慕容复就在天龙寺，慕容复只要肯帮天龙寺，就占住了大义，堵住了鸠摩智的口实。
    鸠摩智他可是个体面人呐！
    “是，慕容复正是慕容博之子，听说他以斗转星移的绝技，同时克制延庆太子和正明，将一阳指气劲，尽数转移到树上，写下了‘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若没有他，延庆太子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本因对慕容复充满好感，“慕容博老先生的风采，令大轮明王都为之折服，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慕容公子年纪轻轻，武功已经冠绝当世，胸襟气度为常人所不及。我们大理段氏，却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枯荣大师道：“看来我们大理段氏，又要欠他一个大人情了，他若肯帮我们与鸠摩智说道说道，鸠摩智就无法打着慕容博老先生的旗号，向我们强索六脉神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