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蹲在主人脚下,恰在第一排,对面发生的事情,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向仇天箓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了一点同情。
灵兽蜕皮,灵禽换毛,到一半的时候都不愿出门,因为这是它们的尴尬期。
容貌焦虑到达顶峰,自是不想见人。
仇天箓明明突破了,但他程序没走完。
化神大典还没办,道号还没起,作为化神长老的职务也还未确定。
简而言之,修为虽然上去了,权柄与福利待遇却未上去,从社会层面上来讲,他依旧是个元婴期修士。
旁的大势力以化神修者的礼仪待他,其实是守礼的表现,他为之感到不快,就是他不识趣了。
所以青玉道君不过笑眯眯的说了这么句话,就把他怼得满腔怒火,又无法言语。
大概这就是人类的尴尬期吧!
敏感,脆弱,情绪起伏较大,自尊心也格外强。
大江理智分析完,挠挠下巴,厚厚的鳞片被它刮得“嚓嚓”响。
心里痒痒,自以为没人注意自己,淡黄色竖瞳贼溜溜的扫来扫去,四爪趴地,一点点的爬到了明诚道尊身后,掀起他垂在蒲团后面的衣摆,将自己盖住,只露出大大的脑袋和前爪。
然后摸摸趾甲上的储物戒,悄咪咪的拿出了一沓符纸。
至于符笔,经过炼化,它一直放在嘴巴里的储物囊中。
舌头一顶,就被它轻轻的咬住了。
眼见它趴在地上就要开整,一小瓶符墨已经掏了出来,即将拔掉塞子,明诚道尊无奈,只能轻轻的咳了一声。
大江炼化符笔就用了三天,刚画了大半天,正是上头的时候,天符宗的人就来了。
这会儿只觉爪子发痒,心也痒,根本坐不住!
想想它老鳄家,多少年都没出过一只会画符的鳄鱼,让它给学会了,不抓紧时间多练练,等飞升上界遇到爹娘,都没法好好展示!
真是烦死了!
被主人呵止,它不太乐意,就拍打着尾巴,把下巴搁在爪子上,眼皮半耷拉着,凉飕飕的看着周围的人,开始耍小脾气了。
明诚道尊无奈叹气,双手撑在膝头,大袖垂下,努力把它挡得严实一些。
“你小心点哦,不要把符墨弄撒啦!”
大江这才开心起来。
明诚道尊又叹了口气,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家灵兽要上进,还能怎么办?
哪怕不鼓励它,也绝不可能泼凉水啊!
想让它走远一些,找个屋子自己慢慢画吧?
大江是战宠,还是个化神中期的战宠。
化形之后看起来仍是童子模样,不过是因为它血脉等级高,幼年期无比漫长。
刚主人才打了一架,和他打架的人又还没走,自是不可能离开主人身边。
双方对坐,因着刚刚干了一架的缘故,都没有说话。
大江能看清对面发生了什么,对面自然将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收在眼里。
天符宗众人呼吸当时就粗了!
修真界讲究个体面,很多时候宁愿干一架,也不愿将羞耻的事情说出口,主打一个“你懂的”。
这该死的鳄鱼啊!
好想扒了它的皮做包包!
最终还是忘机道人先开了口。
皆因他与明诚是挚友,很多时候说话就会少点顾忌。
“明诚啊,你们也太侮辱人了!我们提前递了拜帖,客客气气上门,为的是跟魏小友道谢,礼数没有不周全的地方吧?你们倒好,故意做这种事!”
其他人私交都不是很好,双方也都没有激化矛盾的意思,也就由着他俩当双方嘴替,好歹缓和一下关系。
毕竟刚刚才掐了一架,天符宗还干了以多欺少的事情。
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到底尴尬。
明诚道尊有点脸红,也不能怪客人来得早了些,大家没有防备。
若在修仙界,有护山大阵,客人来了,老早就知道了。
在凡间界,没有这些,又不是战时,自然没谁保持神识外放状态,一天到晚活得紧张兮兮。
发生这样的事情,万剑宗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明诚道尊组织了下语言,才耿直的开口:“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所以你看,你们一露面,二话不说,先把我们这驻点打得稀巴烂,我们还客客气气的招待你们,这态度真的很诚恳了。”
万剑宗何时这样温和过?
所以知足吧!
抱怨什么呢?
“呵,那你下次来我洞府,我找一群灵雉,在门口舞剑!”
明诚轻轻一笑:“没问题的啊!到时候我让徒弟跟它们切磋切磋,要是你养的灵雉剑法更好,我就立刻带他们回家,不到剑法大成,就不让他们出门!”
天符宗众人气得跟泡澡的时候被引雷符攻击了一样,浑身哆嗦得那叫一个均匀!
明诚又笑:“哎,你们生气,该不会是因为大江它们画符实在画得太好了,嫉妒了吧?这样真的要不得。须知心魔诞生,大部分时候都是因妒忌而起。”
眼见着对面就要憋不住再干一架,他忙站起来,双手下压:“诸位稍安勿躁!想来你们也发现了,它们之所以能画出这样优秀的符箓,不是因为它们制符技艺高超,而是因为有利器在手。换个角度想想,要是你们也用上这种符笔,平日里画符该多轻松啊?”
且不说拿去卖的话。
天符宗的人打架,动不动就要耗费成捆成捆的符箓,尤其大比前夕,弟子们基本上都要熬夜,一宿一宿的画符,那日子,真是想想就酸爽!
此话不无道理,天符宗众人对视一眼,情绪立刻就稳定下来了。
把人安抚好,明诚道尊立刻把魏文心叫到了前面来。
“说来有趣,这小玩意都是我们家文心做着玩的,歪打正着~哈哈~来,给各位前辈好好介绍一下你这符笔。”
见天符宗众人反应不似作伪,显然来之前并不知道符笔的事。
魏文心心头颇为复杂。
没想到,把宗门利益看得那么重的仇天箓,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面,竟然丝毫口风都没有露。
魏文心这人,只能说三观基本端正。
她的行事风格,简单总结,别人不仁,她就不做人。
别人待她赤诚,她也会回以赤诚。
既如此,她自是不会背刺仇天箓,让人知道他手头其实有一支这样的笔,还是她炼出来的第一支。
魏文心上前,简单的说了下制符原理以及思路,完了正要说自己手头没有现货,就见青玉道君上前,恭恭敬敬的把一支符笔放在了明诚道尊案上。
“师叔,我这里有一支还没来得及用。不妨给天符宗的前辈们看一看?”
青玉平日里虽然抠门,但关键时刻从不出错,做事也严谨又细致,所以总有人吐槽他,但真的恨他的他,却找不到哪怕一个。
明诚道尊点点头,亲自捧了装着符笔的锦盒,送到了天符宗为首那老道面前的矮几之上。
此人道号宁安,是忘机道人与灵机道人的师父,在门中一向颇有声望,真要说起来,是和明真明诚的师父一辈儿的。
在没有冲突的时候,明诚道尊也愿意多给对方几分颜面。
因这符笔的事,道谢的事情都得押后了。
宁安道尊不动声色,拿起符笔细看,许久才感叹道:
“做工很是精巧,想法更是巧妙,好!好!好!”
竟是连着夸了三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