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抬起手揉了揉鼻梁根,然后斜眼一看,就看到了姬无良无神颓废的模样,以及百官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禁好笑:
“大声点,让众位爱卿都听一听,看能不能出个好主意,帮帮威远侯。”
曹德福领命,打开折子开始念,只是姬侯爷的折子写的水平有点儿太次,全是大白话,意思还跳跃的厉害,一看就是情绪不稳下写的。
就一手字还能看,只是啰里吧嗦的,说的意思不多,骂人的话倒是很多。
被曹德福念得模棱两可的,姬无良还时不时地出个声给翻译一下,什么“太特么的不是人”、“个王八龟孙子”、“祖坟上长草冒黑烟”、“怪我自己没眼力,把你当作人了”、“黑心烂肺”……
一时之间,整个乾元殿寂静地只有姬无良愤恨的不断地翻译声,和曹德福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的朗读声。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终于朗诵结束,众人偷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一个个偷着眼打量皇帝的面色。
皇帝眨巴眨巴有些呆愣的眸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折子,真是有点儿小刀子划屁股——大开眼界了。
只是脑子里呼噜噜的,全是奇形怪状骂人的话,说了什么有点儿印象不深。
皇帝看了眼文官第一排的顾太傅道:
“威远侯的折子写的真情实感,朕都被感动的闪了神。太傅,麻烦你给朕简单总结一下,威远侯这折子说的是个什么事情?”
顾太傅怔愣,好悬他没跑神,但是被这一串串的话给弄得耳鸣了。
听到皇帝的话,接过曹德福手里的折子,一目十行就给看完了,然后揉揉眼睛,看得眼睛疼。
“回陛下,这是威远侯的请罪折子,说自己领兵无方,御下不严,识人不清,用人不察,慷慨无度。
上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委以重任,中间对不起自己手下的镇东军,没为他们择好一个爱兵如子的副统领,被剥削的衣食无着。
下对不去起威远侯府的一百来口人,将好好的一个侯府整的一穷二白,全部钱财却全被手下用心不纯的部下给骗光了。”
顾太傅说完有些皱眉,姬无良有这么无用?
皇帝终于舒展了眉头,若是所有人都如太傅这样禀事,多清晰明了!
“威远侯可听清楚了,以后给朕上折子,不管禀什么事,都要像太傅这样言简意赅才是!那什么哪哪都不通的话,以后不准拿到朕面前来。”
顾太傅一下子挺了挺后背,写折子也是有讲究的,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脑子里琢磨的事。
百官终于耳清目明了,只是威远侯表达的真的是太傅说的这个意思?
只听姬无良颓败的道:“是,臣以往写折子都有军师帮臣润润笔,可是没想到微臣对他百般信任,全军相托,全部资金任他统筹,他却背叛了臣!
臣这一时之间没找到能帮臣润笔的人,请陛下恕罪,请陛下为臣做主呀!”
皇帝冷凝,不知如何开口,百官相互对视,这是实锤了,姬无良这个煞神居然被手下背刺了?!
消息有点儿太劲爆,众人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
王一韬跨步出列大声回禀:“陛下,微臣昨日晚间接到王源的侍卫告状的状子,告的是威远侯帐下军师何儒华盗窃。
此贼一共盗窃两次,第一次盗窃的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应珠宝奇珍,被此贼偷走高价出售,得银六万余两。
第二次盗的是太后给予王大人的五万赔偿款。据臣调查,此状据实,证据确凿,臣已下发海捕文书,全国批捕何儒华。”
若说姬无良的话有水分,王一韬的话就落地有声,直接坐实了姬无良被手下背叛的实情。
朝堂上一时间全是吸气声和侧目,三三两两的商讨声不断响起。
皇帝冷眼观望,放任百官讨论。
一个早朝什么定论都没有,只是将何儒华的罪名从盗窃罪定成了欺君之罪以及叛军重罪,按刑名和军规都是个死罪。
姬无良只收获了一堆可怜的、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全无精气神地回府,闭门不出。
而且,不到中午时分,很多商铺的掌柜都跑到了京兆尹衙门告状,说“何儒华提走了店里一年的收入,共计白银***两。”
一时之间京兆尹陶大人头昏脑涨,一查之下,大部分都是威远侯的铺子。
例外的就是给缀锦楼装修的师傅也来告状,说何儒华拖欠他们的装修款项,听闻此人是贼,才赶紧过来状告,希望大人帮忙讨回款项。
不过一个时辰,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镇东军里出了个叛徒军师,骗走了姬侯爷费心费力要来的军费,也骗光了威远侯府名下所有产业的收入。
然后未时,威远侯府被城外镇东军的三万将士代表包围了,口口声声讨要军饷,讨要医药费和死亡将士的抚恤金。
威远侯姬无良以更加颓废的面貌出现在府门口,大声道,已将众人的委屈上告了陛下,请大家相信陛下,一定能严惩叛徒,给大家一个公道。
目前侯府家徒四壁,所有铺子资金链断裂停业中,实在是掏不出一分钱了,请将士们一定要坚持一下,相信皇帝能尽快给大家做主。
话说的太好听了,也太真诚了,一个下午姬无良翻过来倒过去地说着这些车轱辘话,听得大内侍卫们都想呕吐了。
然后傍晚时分,一车车的米面菜蔬运出了西城门,往镇东军驻地而去,围着侯府的兵将听说后如潮水般退去。
姬无良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口久久眺望,将手边的追风摸了又摸,上去又下来的折腾,一副想去看看又没脸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只剩唏嘘。
而姬无良是真的怅然若失了,自己带了十三年的镇东军,眼看着就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城外的这三万,陛下能不能开恩让自己带走?
而圣贤居却安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