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到当年真正的沽名钓誉之作，翟天宝大吃一惊，连忙把手机推回谷啸泉面前，心虚地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她要怎么告诉谷啸泉，《山鬼》是她和老师们在仔细揣摩主办方过往获奖作品之后专门打造的冲奖之作，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就连照片，都是在院领导的授意下摆拍的……
    但谷啸泉全然会错意了。
    “干嘛？嫌这排场还不够？”他笑着打趣道，“别浮于表面，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你们美院的领导干的事其实都是游艺研玩剩的。为啥把你照片挂招生页面上？就是为了让大家以为美院的妹子都长你这样……”
    “谷总！”翟天宝又急又羞。
    谷啸泉这才不笑得那么放肆：“别这么见外，就叫学长吧。”
    这是重新接纳她的意思吗？
    然而长久以来的隔阂，让翟天宝当即否定了这个念头。她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已经不在学校了，不好搞这么特殊的。”
    谷啸泉不由叹气，心说这磨叽的性子，倒是跟顾参商有一拼。
    “特殊什么，顾参商不也管我叫师兄吗？”他鼓励着，心想妹妹求你了，听懂我的暗示吧，勇敢地跟师弟站在同一个台阶上！
    谁知，听他提起顾参商，翟天宝的脸色愈发黯淡。
    “怎么好把我跟他比？”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谷总，不要说这种话，顾总会不高兴的。”
    谷啸泉绝望了。他恨不得当着翟天宝的面，以头抢地，替顾参商说句公道话！
    天地良心，顾参商会为这事不高兴？
    作为他爱情路上的唯一见证人，谷啸泉可以肯定，只要翟天宝点头，顾参商以后连自我介绍都能改成“大家好，我是翟天宝的老公”。
    谷啸泉可太清楚了，顾参商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铁杆的翟天宝毒唯单推人——他办公室上锁的抽屉里有一本卡册，里面装着所有他能收集到的她的画作，哪怕只是在纸头上的涂鸦，他都不会放过。
    不过，看翟天宝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事。
    ……要不，试探一下，给顾参商创造个机会？
    作为莽夫界的扛把子，谷啸泉甚至没有简单设计方案并评估可行性，就在冲动之下直接莽上去了。
    “你怎么知道顾参商会不高兴？”他笑着问道，“讲个笑话，当年我们游艺研内部可是打过赌的，猜他会不会跟你谈恋爱，这事从来没避着他，他不也没说什么……”
    话音未落，会议室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其实陈墨竹和白菊眠早就聊完了，只不过装作聊天，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
    谁知道谷啸泉一下就抖出这么个大料来？
    白菊眠只是惊讶，陈墨竹却暗道不好。
    眼下翟天宝才离婚，谷啸泉就拿她和顾参商说事，还卡在顾参商要和洪霞珠结婚的节骨眼上，这不是摆明了要让翟天宝难堪吗？
    他赶忙想要打岔：“谷子，我跟小白商议完了……”
    “什么时候的事？”翟天宝的声音有些发颤。
    难道游艺研都知道她喜欢顾参商？亏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回想起昔日种种，每一次她鼓足勇气想要接近顾参商，却最终被他冷脸拒绝——
    在他眼里，她该是多可笑，多不自量力啊！
    就连完全状况外的白菊眠，此时也觉察出翟天宝的情绪不对，赶紧帮着陈墨竹转移话题：“谷子哥，先听听我们的想法……”
    不料谷啸泉却以为这是大好的进攻机会。
    要是知道顾参商对她一往情深好多年，还不当场给她拿下？
    “你不知道吗？”他故作惊讶，“从你进游艺研我们就开始鼓捣这事了，刚开始顾参商脸皮薄，还说我们无聊来着……”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他的想象南辕北辙。
    话还没说完，翟天宝猛地起身。
    她既没有惊讶害羞，也没有漠不关心，而是哀求般问道：“谷总，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是啊，多无聊啊，他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却因为她而沦为整个朋友圈的笑柄……
    换做旁人，大概要呵斥她自作多情，偏偏顾参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这么失礼的事。
    他到底是靠着怎样的信念支撑，才能容忍她那么多年？
    翟天宝不敢再往下想，甚至连借口都没有找，便狼狈地跑出会议室。
    “哎，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谷啸泉起身就要追，却被陈墨竹一把拽住。
    “卧槽！”眼看师弟的终身幸福就要从眼前溜走，谷啸泉急了，拼命想要拉开陈墨竹的手，“放手！”
    可陈墨竹却硬是把他按在座位上。
    “谷子，”他语气异常严厉，“做个人，成吗？”
    谷啸泉一愣：“啥？我干什么了你这么说我？”
    “我是说你给人家姑娘留点面子！”陈墨竹忍无可忍，手上加了三分力道，把谷啸泉死死按在桌上。
    费了好大的力气，谷啸泉才从他手下挣脱，随即怒不可遏：“靠，喊什么喊？我怎么就不给她留面子了？”
    看着他那张无知到愚蠢的脸，陈墨竹内心的愤怒逐渐变成疑惑：蠢成这样，袁寄雪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是怎么狠下心跟他结婚的？
    “大晚上的我不想跟你瞎掰扯，赶紧先料理正事，”他意兴阑珊地冲谷啸泉直挥手，“你也甭跟我急眼，我知道你有很多问号，但我没有义务解答，也懒得跟你啰嗦，回问你老婆去吧。”
    陈墨竹是个明白人，一搬出袁寄雪，谷啸泉虽然不忿，但也还是强忍不满，同他们一道敲定了最终的处理办法。
    等到这场波澜起伏的小会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跟袁寄雪陈述了事情始末。
    满以为袁寄雪必然坚定地站在他一边，不料她听完之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谷啸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闯大祸了。
    “雪啊，”他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已经哆嗦上了，“你不会也觉得我做错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袁寄雪才开口：“刚你说的这些，顾参商知道吗？”
    “没，主要是还不确定翟天宝的态度……”
    “没有最好，”袁寄雪这才松了口气，“去跟刚才的同事打个招呼，让他们千万别跟顾参商说。”
    “不是，这怎么就……”
    “谷啸泉，”袁寄雪的语气格外严肃，“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顾参商当着你的面说，师兄，我赌你追不到袁寄雪，将来我知道了会怎么想？
    “别人的感情，是你开玩笑的边角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