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为了顾参商，翟天宝算是豁出去了。
    她把能想到热恋中的情侣会做的事，通通在顾参商那实践了一遍。
    比如画得高兴了就拍张照片发给他，到点提醒他吃饭，听他倾诉工作上遇到的烦恼，看到奇怪的小玩意儿就买一对和他一起用……
    往日想象过无数次的和顾参商甜蜜的恋爱，如今看起来简直梦想成真。
    只是翟天宝不敢细想。
    这段恋情比她的婚姻更不踏实，一旦游戏上线，也就意味着她失去了作用，也自然要和顾参商分手。
    所以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投入，不然只怕会比离婚时伤得更深。
    但顾参商那边的景象就完全不同了。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恋爱中的人会降智了——拿他自己来说，翟天宝不知从哪寻觅来一对怪模怪样的小青蛙，她挑了笑起来傻了吧唧的那个，把剩下那只看起来笑得特别违心的送给了顾参商。
    这么个丑得奇形怪状的东西，公然占据了他办公桌的c位，他还挺喜欢的，时不时就拿着把玩一番，满心想的都是终于和翟天宝用上情侣款了。
    别人不敢问，但谷啸泉是一定要发表高见的。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拿起那只青蛙问顾参商：“这啥啊？怪里怪气的。”
    不想顾参商劈手就夺下来，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看就看，动手动脚的干嘛呢？弄坏了你赔我啊？”
    谷啸泉险些被他气得仰倒，当场就指天指地地发誓，说我今后要是再问你一句我就是孙子！
    没想到顾参商回得更绝：“别，不敢要你这么莽的孙子。”
    要不是打不过他，谷啸泉真的想动手……
    都说感情的顺利程度是和事业发展成反比的，但顾参商打破了这一铁律。不但打着试行恋爱的旗号和翟天宝你侬我侬，谷啸泉也终于松了口，同意尝试做一款恋爱游戏。
    不过牵涉到项目，顾参商不敢儿戏。没多久，一份详细的项目策划书就摆在谷啸泉面前。
    他干的活，谷啸泉挑不出毛病，简单问过人员配置和项目周期后，就大方地给了通过。
    但当他听说顾参商借着项目的名义和翟天宝尝试恋爱之后，还是忍不住提了个醒：“我说，知道你想假戏真做，但天宝这人有点死心眼，不喜欢别人骗她。你可得想好，回头她发现你这么讹她，感觉后患不会小……”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顾参商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眼睛里也失去了光彩。
    事实上，顾参商比谁都清楚，眼下所谓的恋爱不过是翟天宝出于善意陪他演的一出戏。
    戏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即便他已经决定，最终要向她表明真心，可那时她还会相信吗？
    他承认自己是在饮鸩止渴，可是亲身体验了幻想过无数次的恋爱，他没法不沉溺其中。
    看出他的失意，谷啸泉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安慰他：“先别想这么多，没准日久生情呢？到时候天宝要是不相信，我来替你担保，她信不过你，还能信不过我吗？”
    顾参商笑得勉强：“谢了，师兄。”
    哪怕是幻象，有这一段经历，也足以缓解经年累积的伤痛。
    何况他越来越发现，他和翟天宝真的非常合拍。
    听说严藏锋急于出手严家礼遗作的消息时，顾参商知道，时候到了。
    没费多少力气，只是托人带了句话，严藏锋就主动约他见面。
    本以为这厮还要像上次找翟天宝那样耍点花招，没想到一见她在场，同行的还有一个大律师张潮生，严藏锋秒怂，压根没敢狮子大开口，就报了实价。
    当然，为了周全自己所剩无几的颜面，严藏锋还是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家父同顾家颇有渊源，所以小顾总愿意接手，我也愿意割爱……”
    然而压根没人接他的话茬。顾参商和翟天宝清楚他的底细，压根懒得和他扯皮，张潮生更不用说，他深知自己的作用就是确保交易过程合法，不等严藏锋说完，就催促他赶紧把画拿出来。
    感情牌打不出去，严藏锋也明白自己再不能耍花招，只得老老实实地拿出随身带着的无纺布包，“哗”地把里面装着的卷轴通通倒在桌上。
    翟天宝一见就急了：“你慢点，不知道这画多贵重吗？”
    而张潮生却赶忙阻止他。确认过房间里的监控探头运作正常后，他严肃地问严藏锋：“不是说只有一幅画吗？怎么有这么多？”
    面对律师，严藏锋特别老实：“就一张是真迹，剩下的都是我画的。”
    这下张潮生不答应了：“我们只要严老的画，不要添头。”
    被当面拒绝，严藏锋尴尬极了，却也只能继续赔笑：“我这不寻思着，万一有人要抢，我随便丢一张出去，也算是舍己为人了……”
    这都什么脑子？
    顾参商直接被他逗乐：“你都装好一包了，人家还挑什么？全拿走不就完了，费那事。”
    他也懒得给严藏锋上课，转而和气地对翟天宝说：“你来看吧。”
    而翟天宝已经跪坐在茶几前，一下就挑出严家礼的画。
    对于恩师的作品，她早就烂熟于心，不但将画中的每一根线条都刻印在脑海里，就连装裱的工艺、卷轴上的刻痕，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展开画轴的一瞬间，她的心都止不住地打起颤来。
    《八仙过海图》，严家礼的最后一件作品。
    晚年时，他的技艺已臻化境，每一笔仿佛都有着无穷的生命力，为画中的人物赋予生命，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跃然纸上。
    八个人物，每一个都无比鲜活，简直像是曾经真实地存在过。翟天宝虔诚地跪在画卷前，甚至不敢亲手去触碰，生怕一切都只是脆弱的梦，稍稍一碰，就碎得无法挽回。
    看出她眼中的痴迷，顾参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他慷慨地让严藏锋开价。
    看出他心情好，严藏锋突然生出些不必要的勇气，壮着胆子伸出两根指头：“两千万……”
    话还没说完，就让顾参商一个眼神吓得拦腰自砍一刀：“当然是不可能的。既然是小顾总，那就一千万吧。”
    这价钱要得就很厚道了。
    按照事先约好的暗号，翟天宝伸手在茶几上轻扣两下。
    不料顾参商却没有爽快地付钱，反而突然问起另一件事。
    “顾洪武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连这一千万都拿不出来，”他看着严藏锋，似笑非笑的眼中却藏着一分笃定，“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反而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