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你点出五千军马交给术赤,忽图忽、曲出,你二人留下随术赤一起断后,其余人等随我速速返回部落之中……”
随着铁木真的一声令下,不一会儿,只见那五千视死如归的部落士卒,纷纷就从拖雷的阵营之中走了出来,皆自觉的来到了术赤三人身后。
“术赤领命……”
此时的术赤神情很是落寞,但依旧毕恭毕敬的接过了军令。
余下众人又是一路奔波,待到夜幕快要降临之际,这才一身疲惫的赶回到乞颜部落。
铁木真更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他怀中抱着的亦是死去多时的次子察合台。而他的两只手臂也被窝阔台和拖雷,一左一右紧紧搀扶着。
二人更是寸步不离铁木真左右。
只是众人还未行至王帐门前,闻讯赶来的孛儿帖,已是带着他们一家老小就在王帐前等候了起来。
只一眼望去,察合台的妻妾子女当场皆是纷纷瘫软在地,纵使孛儿帖平日儿一直注重仪容仪态,此时也是跟着撕心裂肺了起来。
“我的察合台啊!……”
“阿布…”
一时间,王帐前更是哭成一片。铁木真亦是同样泪眼盈眶,只是还不等他将察合台抱进王帐内,孛儿帖却又突然冲了过来,当即就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更是声嘶力竭的叫嚷了起来。
“铁木真,术赤呢,我的术赤去哪了?……”
“额吉,大哥看有敌兵追来,为了让我们将二哥尽快送回部落,特求阿布让他带兵断后……”
此时拖雷看到父亲为难,当即就是抢先一步,扶走了他的母亲。
“哒…嘚嘚……矻蹬蹬”
“报……扎木合已聚集大军数万,驻扎于斡难河畔,术赤将军正在拼死抵抗……”
“急报,不儿罕山神鹰回报……王罕亲率克烈部全部骑兵直奔不儿罕山而来……”
此时的乞颜部王帐之内,铁木真及其部下将领已是整装待发。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密探回报归来,坐于王帐之内的铁木真,也是不断给予回应,其端坐之姿态,却未见丝毫慌张。只是那残缺的耳朵,略微破坏了他的这份英武霸气。
“木华黎,你与博尔特带其本部一万人马,速去援助术赤,如若他已陷入…敌营,你二人只管在斡难河畔驻扎即可,切不可轻举妄动折损兵马……”
“赤老温、速不台,你二人相来配合无间,你们就各带本部人马驻扎于不儿罕山脚下,如果我那义父到来,你们能挡就挡,真要抵挡不了,就尽量将他引离斡难河方向,千万不能让他和我那义弟扎木合会师。”
“窝阔台、阔阔出,你二人负责军粮草料,切不可断了供应。……”
铁木真三道命令下出,凡被点名的将领无不一一受命而去。
只待看到幼子之时,这才发现昨日里那个勇武超凡的郭靖,此时竟然不在帐内。随即,他忙向拖雷问去。
“拖雷,你的安达郭靖去哪了?”
拖雷闻言,忙于下首站了出来,更是毕恭毕敬的回道:
“回大汗话,郭靖安达自从回到部落后,就与六位师傅回家了。”
两人虽是父子,可若王帐变成军帐,平日阿布阿布可以乱叫,现下也只能如其他将领一般,直呼大汗了。
“拖雷,你亲自去跑一趟,将你的安达郭靖给请过来,就说我有好东西赏他。”
铁木真说完,大手随即就是一挥,拖雷亦是不敢怠慢,应承一声之后,当即就快步走出帐去。
拖雷刚刚离去还没一瞬,其帐内却突有一人从位中起身,一番跌跌撞撞下就来到王帐中央位置,更是一屁股坐于毡毯之上。
“我说可汗,要不是郭靖那小子射杀了桑昆,扎木合与王罕怎能引兵杀向我们,你现在却反而还要赏赐于他,我不服。”
铁木真闻言,当即眉头就是一皱,脸色亦是难看了起来。
“阿勒坦,你要知道,要不是郭靖为我报信,为我开路,我早就死在桑昆大营了。你说,我为何不能赏赐他。再说了,他还帮了我的…我的察合台…报了仇…”
听到铁木真声嘶力竭,下方之人不但不怕,反而更是咄咄逼人了起来。
“哼,我们大漠上哪天不死人,铁木真,你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给察合台报仇吗?现在你要是拉上你的部下一起去送死,我也没话说。可你要是拉上乞颜部所有人都与你一起去陪葬,那我可就不答应了。还有,你可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伯伯,我在乞颜部也是能够说上话的。答里台,你也出来说两句,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乞颜部,跟着他铁木真一起灭亡吗?”
眼看大军压境,铁木真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可不料这个阿勒坦却在此时跳出来闹事,这由不得铁木真不去生气。
只是还不待铁木真发怒,坐于他下手的答里台,却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汗息怒…,阿勒坦也是担心乞颜部落,这才在白日里多喝了几杯……”
“答里台,我的好叔叔,你可不能跪我。”
铁木真忙上前一步,一把就将答里台从地上抱了起来。只是在抱起之际,嘴巴却是凑到了对方的耳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
“答里台,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要是这个时候你们给我惹事,可就别怪我铁木真不念血脉亲情了。”
下座众人不明,皆纷纷高呼大汗仁义,不与酒鬼一般计较。
待得一番高歌诵德之后,铁木真这才慢慢放开了怀里的答里安。
“哈哈,阿勒坦醉酒我怎么与他一般计较,答里台叔叔就麻烦你一趟,亲自送他回去吧!”
答里台闻言,当即又是磕头又是言谢。待看到铁木真不再搀扶他时,他这才拉着醉酒的哥哥,逃也似的跑出王帐去了。
“蠢货,你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走出王帐刚到隐秘之处,答里台就一把掐住了对方脖子,哪有刚在王帐之中的兄弟之情。
“你给我放手……”阿勒坦此时已然清醒,更没半点酒醉的模样。
“你……”
“我什么我,要不是我在装醉,你觉得咱们能从帐中出来吗?可别等会就和帖木格一样,被他遣去前线了。对了,你要是想挣那战功你去,反正我是不想在这里陪你们去送死。”
阿勒坦话刚说完,就又装出一番醉鬼的模样,只跌跌撞撞就要挥拳去打对方。
答里台瞬间秒懂,立即假装害怕被打的模样,就朝着自己的帐户逃去。
“喂,叫上火察儿,我已经与扎木合联系过了……”
……
乞颜部王帐内依旧进进出出,铁木真的命令亦是不断落下,仿佛刚才的闹剧似乎未曾发生一般。
不一会儿,拖雷就带着他的安答郭靖来到了帐中听令,只是在铁木真抬头看去之时,却见他两人身后,竟然多了一条“尾巴”。
“小华筝,谁让你也跟来了,你不知道这是大人们商量事情的地方吗?还有你这半夜不去陪你额吉,你跑我帐中做啥?”
铁木真看似是在喝骂,可言语之中却没半分的严厉,反而是无限的包容和溺爱。
纵使如铁木真般铮铮铁骨,亦也有其柔情一面。而那人除了孛儿帖外,也只剩下华筝了。
察合台之死,对于华筝的冲击还是蛮大的,要是往日里她绝对会与铁木真斗斗嘴的,可今日她却没有半点心情。
“阿布,是额吉让我叫你回去的,她让我来问问阿布你,二哥的事你该如何处理。”
铁木真闻言不由悲从心起,当即就斩钉截铁的回道:
“你回去告诉你额吉,察合台之仇当血债血偿。”
华筝也似失去了往日的古灵精怪,只默默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就向帐外走去,只是到了帐门之时,人却又停了下来。
“对了,阿布,我过来之时,木阿秃干好像带着拜答尔他们,跑向关押都史的地方去了。”
“什么,……”
铁木真闻言立即就站起身来,都史于他可是有着大用,岂能任由这些孩子胡来。
“拖雷…郭靖,你们快去南营那边,千万不能让都史有事。”
“死了活该,救他干啥!哼!……别指望我还会嫁给他。”华筝说完,头也没回的就推开帐门跑了出去。
“唉!……你们两个也快点去吧,如果能够及时救下他的性命,就令人削去他的五肢送到木华黎处,再让他转交给我那义弟扎木合当个玩物吧!”
待看到几个孩子陆续走了出去以后,铁木真自己亦也跟随踏出了帐外。
抬头看去,只见天空繁星点点,部落更是有上百股炊烟同时升起,许是窝阔台他们正在赶做军粮吧。
随即他也不再感概,似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当即就转身返回帐内,对着一众部曲大声吩咐了起来。
“博尔忽、博尔术听令,你二人两部军马合编一路,昼停夜行,绕鬼子关小路进入不儿罕山内行军,凡是一路遇到牧民,尽数捉了随军而行,只待赤老温他们战起,你们就立即从后攻之。”
“博尔忽听令……”
“博尔术听令……”
待二人领命离开,铁木真又逐一向下看去,却只见有一人正唯唯诺诺般躲于众人身后,生怕触犯了自己的霉头似的。
“耶律大磐,……”
“小臣在。”唯唯诺诺之人听到被点名,当即就快步的从众人身后跑了出来。
“我吩咐你一件事,你待拖雷归来之后,就与他一起去趟汪古部,至于如何劝说对方出兵,全凭你的本事来做。若是此次我乞颜部能够撑过此关,事后乃蛮部我来帮你们摆平。”
铁木真话音刚路,耶律大磐就连忙跪伏于地,磕头不止。
“小臣耶律大磐在此多谢大汗……”
“嗯,起来吧!”
时间紧迫,铁木真此时也没和他墨迹,当即就又看向了那些迫不及待的众将领,随即又逐一吩咐了起来。
“哲别、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你们四人各领怯薛军一千,分批横度斡难河绕后配合木华黎行事。”
“郭宝玉、忽必来,你二人各领三千怯薛护我左右,先灭扎木合,再取王罕老儿狗命。”
一时间,只见偌大漠北草原,顿时风起云涌,其他围观部落,更是趁乱行事。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如蔑儿乞惕部,亦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了起来。
……
“唉!这大漠是彻底的乱起来了。”
悬崖顶上,一老一少正极目远眺,目光注视之下,只见乞颜部落大军,正兵分几路浩浩荡荡而去。
“哈哈,大漠越乱才是越好,王罕、扎木合还有那个蔑儿乞惕部,纵使铁木真三头六臂,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林志北很是意气风发,远眺崖下就欲跳将下去。却不料一旁却突然伸来一只手臂,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将他死死的给拽了回来。
林志北很是不解,可当即又是恭维起来。
“恭喜大师伯龙象镇狱终踏四层之境,若……”
只是他话未说完,一旁的马钰却直直向他看了过来,模样竟有说不出的萧瑟和落寞。
“志北,咱们来这大漠一待就是两年,虽然有你、有靖儿、有白雕为伴,可师伯我还是想念故人的很呢,要不,咱们近期之内就一起回趟终南山吧!唉!师伯老了,想家了,想全真教了,想……”
看着面前这已白发苍苍的老者,林志北的心中也是不免有点唏嘘。不管是何原由,最起码对方也是在这崖顶之上,风吹雨打的陪伴了自己两年时光。
若是就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在此,林志北还真不知能否坚持到如今。每每想到自己铩羽而归、心灰意冷之时,总有一人会来鼓励自己、慰藉自己、教导自己。
想及此处,林志北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是双手作揖一鞠到底。
“谨听师伯吩咐,志北绝无二言。若不是因为志北,师伯这两年又何必受这风餐饮露之苦。”
马钰本以为还需要多费一番口舌,可谁料对方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这让他顿时不禁老怀欣慰起来。
“哈哈,好孩子,师伯这回反倒要借用你常说的话了,咱们爷俩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哈哈,师伯说的对,咱们是爷俩,用不着如此见外。”
当下崖顶之上,大笑之声更是久久不息。只是惹得一旁两位邻居不爽,当即…咕咕…咕咕…之声,亦是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