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女儿的生辰宴后,长公主已经四日没再见到驸马了。按照以往,她定会大发雷霆。可是自从她那日做了件错事后,她巴不得驸马千万别回来找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被那婆子怎么处理了,若是没处理好,驸马早晚会发现这件事的端倪。
若是说驸马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倒是不能把自己怎样,顶多是同自己和离。毕竟他早就不喜欢自己了,不然也不会每日都回到自己的老宅去住。而和离这件事,丢人的终究是自己。外人会说自己堂堂一个长公主,连男人都留不住。若说自己对驸马是否还有感情,多年的互相折磨,可能早就消耗殆尽了。
“长公主,驸马回来了!...”
突然有下人从院外进来禀报长公主,长公主略微吃惊。怎么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公主,驸马的神情,好像不太对...”
下人小声提醒道。长公主眉头皱了一下,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挥了挥手。
“下去吧,让周围的人都退一下。”
“是!”
虽然其他人早就知道长公主和驸马感情不和,但长公主还是要面子的。
于是在赴马进入长公主院子的前一刻,下人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你回来了。”
长公主故作镇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驸马走到她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
长公主看着驸马的神情,有些心虚,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样子。她抬手抚上自己鬓边的秀发。
“驸马今日为何盯着本宫看?本宫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旁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驸马,听到长公主的话后也突然开了口,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厌恶。
“你在这装什么呢?不觉得自己这副嘴脸很恶心吗!?”
长公主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这可能是她听说过的最恶毒的语言了,因为这是从她夫君口中说出来的话。
“你!...”
长公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很明显,驸马是知道了她做的事情。
“所以,你都知道了。”
“你也是女子,你怎能下得去手?...”
驸马很生气,虽然他没有吼着对长公主说,但他也真的不理解长公主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他还记得当初长公主刚嫁给他时,那副贤惠端庄的样子。就算知道自己曾有婚约,也不曾为难过那家人,甚至当得知圣上打压李家的时候,还出面阻止过。
“...你现在的这幅样子,真的很像一个毒妇!你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宫里的尔虞我诈你没见过吗?你没经历过吗?你的母妃没被害过吗?你没恨过那些人吗?而你现在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不都是靠使那些腌臜手段来填补自己那颗空虚寂寞的心!”
长公主瞪大了双眼,她从未见过一次能说这么多话的驸马。听完驸马的话,她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狰狞。
“我恶毒?我空虚寂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本来我也是从来没有害过别人的。若不是那些恶毒的人想要伤害我,我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反抗!而若是李锦绣没有随随便便到有妇之夫的男人府上住,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关系,你又天天回到府里,我会多心吗?我会干这种事情吗!?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做错了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现在在这一味的指责我,那道你们就脱得了干系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事到如今,你还想将责任推到我们的身上吗?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是你自己心思肮脏,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本来还压制住怒火的父母在听到长公主的话后,彻底爆发了。
“我推卸责任?呵~你知道什么是责任吗?嘉善出生后,你有真正的管过她吗?你有教过她读书写字、教过她武刀弄剑吗?她是郡主!不是那些需要去学女红、女德讨夫君欢喜的女子。而你真的有尽过一位父亲的责任吗?甚至连她生辰那日,你也是随便带了个礼物。嘉善长这么大,都是我在管她、我在教导她!她马上要笄礼了,你有替她想看过未来夫婿吗!?你都做了些什么!除了陪着那个女人,管她死活外,你都做了些什么!”
驸马的气焰似乎在长公主说完这些话后,熄灭了一点。但他还是说到。
“我做什么,都与你做的恶毒之事无关!”
“你曾经说,你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养了外室,夜夜不着家,害你母亲相思成疾。你如今的做法,与你父亲有何异?”
“我跟我父亲自然是不同的!我深知养外室会害了正妻,所以我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对我来说,有何不同?不都是你夜夜不着家,夜夜同另一个女子住在老宅?你要让我如何相信,你俩住在同一个府里,真的是清清白白!若真的可以这么想,那你母亲便也不会相思成...”
“啪——”
驸马一巴掌打在长公主脸上。但当他打完这一下后,他也被自己吓到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打长公主。
只见他颤抖着那只举起来的手,还故作镇定道。
“你不配提我母亲!”
“呵!”
长公主被打后不怒反笑,一只手捂住脸,然后缓缓侧头看向他,略带嘲讽的说道。
“你看看你这副虚伪的表情,同你父亲真的没有半分不同!”
“我...我们和离!”
驸马丢下这句话,便准备离开。他已经不想再同长公主说下去了,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甩了甩衣袖,直接朝外走去,留下长公主一人准备收拾残局。看到驸马走后,长公主苦笑了一下,似是无奈,又好像在自嘲。
而走出长公主府的驸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不知走出了多久,来到了比较热闹的小摊上,四周都是商家的吆喝声,充满了烟火气息。驸马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待在所谓的精致的府上,过着颓废的日子。
来到一个摊位前,一个妇人正在卖力的擀着面,她的旁边还有一位小女孩在看着。虽然她们不认识驸马,但是看他的衣着,便知道是个有钱人。
“这位爷是要吃点什么吗?”
驸马本来只是想看看,见妇人开了口,自己也就点点头。
“就来一碗面吧。”
“需要配什么小菜吗?”
驸马看向一旁的坛子。
“你看着上吧。”
“诶,好嘞~”
驸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女孩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小女孩也没有移开目光。
“小女娃,你看着我做什么呀?”
本来在歪头看着他的小女孩儿,听到他开口,瞬间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和他说到。
“我在想,我的父亲会不会和你长得很像?”
听女娃这么说,驸马不禁一愣。一旁刚端上一碗面的妇人,也被吓了一跳。
“这位爷,小孩子童言无忌,您别跟她计较。”
说完又瞪向孩子,让她不要胡乱讲话。
女孩子撇了撇嘴。驸马看到却笑着说道。
“无妨,我也有个女儿。小时候也似你家女娃可爱。”
“爷说笑了,我们这野丫头哪能同您的女儿比。”
小女孩儿听了却有些生气,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
“我不是二丫头!我也没有胡说!是母亲说,父亲很有钱,经常往家里寄银两,我是有爹的孩子!哼!”
女孩儿说完,跑到最远处的凳子上,趴在桌子上,把头埋了起来,似乎是在赌气。
“这是...”
驸马似乎被吓了一跳,但他又似乎听懂了什么。
“唉~我家男的外出挣钱,每个月确实会托人送来些银两。但光往家里寄钱,人却不回来,打从我家女娃出生后,就没怎么见过她爹,这不,周围邻居家的孩子有时就会嘲笑她是个没爹的娃。”
“可是,你不是会收到你家男人寄回的银两,他们为何还那么说?”
“没用的,寄那些银两都是虚的,只有一家人真正的在一起,才是真实的。就算不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是为了一家人真正的团圆。”
女人说到,又满眼怜惜的,看向女孩的方向。
“他都没好好抱抱我们的闺女,也不曾教她读书识字...”
妇人说吧,便要落下泪来。
“读书写字...”
驸马怔住了,这句话,长公主刚才也说过。不过长公主的身份毕竟高贵,不需要如此辛苦的挣钱养孩子,日子过得根本不难。但驸马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若是有钱人家的男人不回家,而女子有钱养孩子,还会有这些苦恼吗?”
“或许这些苦恼不会有,但可能会有新的苦恼。对于孩子来说,父母的疼爱都很重要,少一个都不完整。而且有钱人家的男人,若是不回家,八成是外面有人了。”
驸马皱了下眉。
“大家都会这么想吗?认为他外面是有人了?”
妇人点点头。
“我这儿人来人往的,听说过好多这种事儿。像贫苦人家的女子,若丈夫外面有人了,便直接将妻子踹出去。若是普通人家,还能勉强凑个钱,讨个小老婆,但日子天天鸡飞狗跳的。但更多是富人家的八卦,男人只要不回家,就是外面有人了。富人有钱,根本不需要领回家当小妾,直接另买府邸,安置在外面。可怜的都是那些正经女子,女子稍晚一些回家,便会被说是不检点。可那些男人又专门去找外面那些风骚的女人。尽管如此,那些男人依旧不满足,总觉得家里的妻子对他太严了,似乎只有正经女子才理所应当受到束缚,才应该被抛弃。”
驸马抿嘴不出声,他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要求严苛。可...从一个旁人的嘴里听到这些话,他还是有些不同的感想。抬头看着远处依旧赌气的小女孩,他不禁想到嘉善和长公主。似乎以前长公主对他从来没有怨言,哪怕是刚开始,他在老宅住的时候,长公主也没有埋怨过他。似乎是这两年,长公主才逐渐对他失去了耐心。
“真的是我的错吗?”
驸马嘀咕了一句,以后好似想通了什么,从袖口里掏出银两放在桌上,便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吃一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