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幸灾乐祸的看着姚贾,在他看来,吵的越激烈越好,最好当场打起来,那才有意思。
“王上,姚贾所言,虽有失察之处,但也终究还是为我大秦考虑。”吕不韦意味深长的看了昌平君三人一眼,随即站了出来,沉声道,“臣相信苏玄先生确有其能,但王上现场考校一番,让其献上国策,也未尝不可。”
吕不韦终究还是老狐狸,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在他出面转圜下,瞬间就消弭于无形。
嬴政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先生的国策,他早就阅览数十遍不止。
先生之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苏玄眸光微眯,透露着丝丝寒光。有人出言挑衅,他其实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但挑衅的人是姚贾,那就不能放过他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苏玄冷笑一声,“姚上卿,你该不会是赵国派过来的卧底吧?”
“不知赵王给了你多少贿金?我可以给你双倍,只要你以后不再睁着眼睛说瞎话!”
昔日旧事被重提,而且还是在秦国朝堂这等重要场合,姚贾顿时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面如纸金,神色颓败。
他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向苏玄,吹胡子瞪眼,似乎在说,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他有心想要为自己辩驳,但当他抬头看见嬴政冷冰冰的眼眸时,顿时心下一凉。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可能走错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棋,而这个决定,也很有可能让他坠入无底深渊。
想到这里,他面如死灰。
看见他这副模样,苏玄不为所动,甚至觉得他罪有应得。
在原历史中,韩非可是被姚贾和李斯联手害死的。
苏玄知道李斯的性格,他可以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但对于师出同门的韩非,他必然不会下死手。
那么凶手会是谁?秦时之中韩非死于六魂恐咒,苏玄觉得,这必然和姚贾脱不了干系。
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弟,苏玄可不会轻易饶过他,正好他和吕不韦关系匪浅,铲除吕不韦的时候,顺道就带上他。
在苏玄心中,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处理完姚贾后,苏玄又将目光看向了吕不韦,咧嘴一笑,“还是相国大人有眼光。”
“今日相国大人为我仗义执言,那我便分享一桩趣事给相国大人和朝堂诸公。”
“我游历新郑的时候,曾遇到一巨商,名曰翡翠虎,其人眼光卓绝,极擅经商,不过短短数年,便拥有十数万金身家,说是富可敌国也毫不为过。”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哪怕富可敌国,他依旧不满足,往粮食里掺上沙石搜刮民脂民膏任不嫌够,甚至丧心病狂到联合韩国大将军姬无夜,欲要行窃国之举。但他却忘了,他得到的一切,从何而来。”
“此事让我感慨颇深,商人虽然精明,却也大都是贪婪之辈。有些东西。明明不属于他们,却还想着紧紧攥在手中,不肯松手。”
苏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相国大人觉得呢?”
朝堂上诸多大臣心头一紧,他们又如何听不出苏玄话中的意思?只字不提吕不韦,却字字含沙射影,他这是来势汹汹啊!
嫪毐饶有兴致的看着苏玄和吕不韦斗法。
斗吧,最好斗个你死我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到那时,他就能出其不意,一举定鼎大局。
吕不韦面色阴沉如墨,几乎要滴出水来,什么趣事?分明就是在说他!
说他投资嬴异人,权倾朝野,欲壑难填,说他占恋权利,不知君恩深重,说他意图谋反!
一时间,大殿之内,气氛低沉的可怕。
“你这是含沙射影的说本相吗?”吕不韦目光冷漠的扫向苏玄,径直发问。
“相国大人切勿杯弓蛇影。”苏玄回之一笑,毫不示弱,正面回应。
他清楚的看到了吕不韦眼中的杀意,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没有过多理会吕不韦,而是面向嬴政,拱手道,“王上,自孝公起,我大秦奋六世之余烈,已是国富民强,府库充盈,我大秦之军队,更是兵强马壮,锐不可挡。恰逢王上胸有鲲鹏之志,并吞寰宇之心,上有明君,下有贤臣,天下本该唾手可得,可惜奸佞当权,意图毁我大秦万世不朽基业。”
“臣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请王上下令,擒拿长信侯嫪毐。”
此话一出,犹若惊雷炸响,朝堂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一派胡言!我看你才是那个祸源,意图离间我大秦君臣和睦,王上,臣请将其擒拿,以儆效尤。”
“长信侯向来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背叛王上?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我大秦封侯非大功不可得,大王破例封赏长信侯,君恩如山,他怎么可能会对我大秦不利?”
......
有人开口大骂,有人出言反驳,当他指名道姓之后,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吕不韦则是心下陡然一惊。
针对自己只是掩人耳目?他真正的目标,是嫪毐!
坏了!
嫪毐这时还有些懵逼,吕不韦和苏玄不是斗的势如水火吗?怎么突然就牵扯到他身上了?
“苏玄先生,不知长信侯犯下了何罪?”王翦开始出来打配合。
原本议论吩咐的朝臣此时俱都摒神凝听。
“你们都不知道吗?”苏玄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长信侯谋逆之心,六国皆知,为何诸公皆不知?”
诸位大臣大臣满脑子问号,怎么就六国皆知了?
“金箭令使到!”伴随着一声大喝,一名嘴唇干枯,大腿内侧血迹斑斑的男子被人带到大殿。
“大王,臣在燕国收到消息,嫪毐准备在大王加冠时发动兵变,冲击蕲年宫,意图对王上不利。”这名金箭令使几乎是憋着一口心气说完的,说完整个人就昏厥过去。
嫪毐闻言双目瞪圆,大惊失色,他完美无缺的计划,怎么被秦国知道了?
该死!这些该死的六国使臣,说好大兵压境吸引大秦军队配合自己,结果反手就把自己卖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名金箭令使接踵而至。
“大王,臣在赵国收到消息,嫪毐意图盗取王印和太后印信,发动兵变。”
“大王,臣在韩国也收到消息......”又来了一名金箭令使。
来自山东六国的金箭令使先后而至,全都是嫪毐叛变的消息,而且有模有样,连具体时间,什么时候行动,都事无巨细。
朝中的这些大臣,俱都面色凝重,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只有最紧急的军情,才会出动金箭令使,八百里加急,第一时间送到王上手中。
一次出动六位金箭令使,可想而知,事情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长信侯,大王待你不薄,为何要做出这等谋逆之举?”
“长信侯,你竟有如此祸心,亏我方才还为你辩解,我简直是瞎了眼!”
“逆贼,速速伏诛!将谋逆之事,事无巨细的一一交代清楚,有何同党,涉及何人?”
......
这些朝臣是见风使舵的能手,第一时间就对嫪毐发难。
这就是六名金箭令使带给他们的自信!
至于投靠嫪毐的那些朝臣,俱都一个个面色惨白,惊恐不已。
“敢问令使,不知你们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站在悬崖边上的吕不韦,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一旦嫪毐谋反的罪名坐实,他必然会受到牵连失去权势。
他想方设法寻找挽救的机会。
“此事最早由紫兰书斋的邸报报道,如今六国已人尽皆知。”一名金箭令使如实答道。
“我回来的时候,在秦国也看到了邸报,现在老秦人只怕已是人尽皆知。”另一人补充道。
吕不韦闻言长舒一口气,面向嬴政,拱手道,“大王,此事只怕是风声鹤唳,单凭一篇报道,也证明不了什么。”
“本侯对大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造反!必然是有人污蔑本侯!”嫪毐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开口。
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嬴政就拿他毫无办法!
不,就算他有证据,只要自己没有真的造反,赵姬同样可以保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稍稍安心,随后恶狠狠看向苏玄,“苏玄,你污蔑本侯,离间我大秦君臣关系,居心叵测。”
他又对着嬴政恭敬一拜,道,“王上,还请切勿听信谗言,我嫪毐忠国之心,苍天可鉴!”
嬴政冷冷的扫了嫪毐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看向昌平君一行人。
寡人就是秦国的天,你是否忠心,寡人还能不知道?
“若是虚假传言,又怎么会如此事无巨细?”王翦站了出来,发表不同看法,“依老夫看,此事八九不离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此事是真是假,一查便知。”蒙骜冷笑一声,“正好长信侯在此,去其府上,搜查是否有谋逆之物,再聚集其门客,逐一问询,答案一目了然。”
吕不韦内心一沉,他看出来了,这是早有预谋,召集门客,就是要将其一网打尽!
“正好我们所有人都在,不如一起去长信侯府上,做个见证。”芈启提议道。
吕不韦内心冰凉,这是不给自己任何应对的机会啊!
竟是这般狠辣无情!
他目光看向苏玄,后者似乎是应到了,扭头看了他一眼。
苏玄虽然在看他,但他,却好似压根就没有入苏玄的眼。
他的目光很平淡,那种感觉,就像是扫走垃圾一般。
“允!”简短一字,却代表了嬴政的态度。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吕不韦和嫪毐一眼,内心畅快,随后目光看向苏玄,两人目光对视,默契一笑。
因为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