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宫内的一处庭院。
红莲身着粉蓝色常服,坐在楼阁之中,呆呆的看着远方。
原本天真烂漫的少女,眉宇间多了一抹忧愁之色。
她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樱花树,几个月前,樱花漫漫,香气馥郁,她曾在粉色的花雨下欢快的荡着秋千,她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每天都能欢快的玩耍,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在父王面前撒撒娇,在哥哥面前展现出自己任性的一面,那时的她,对生活充希望和期待。
红莲轻叹一口气,坐在湖边,将一颗又一颗的石子丢入湖水中。
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但很快又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模样。
碎小的石子,在深邃的湖面,哪怕能激起层层浪花,终究避免不了沉入湖底的命运。
红莲首次感受到了世事无常,在这战国乱世,谁又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她又何尝不是这一颗碎小的石子?
三个月前姬无夜发动的政变,打破了她以往平静的生活。
那一夜,王宫之内血流成杵,火光冲天,厮杀声,呐喊声不绝于耳,她亲眼看到宫廷侍卫在她面前被乱兵砍死,血腥的场景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这才知道,自幼生活在王宫的她,被保护的有多好。
那是她首次感受到战争的恐怖。
甚至有数名溃兵,溃逃到她所在的院落,想要对她动手,在她准备以命相搏时,名为墨鸦的黑衣男子救下了她。
他说不必道谢,要谢就谢他的主人。
是苏玄将他派到自己身边暗中保护自己的。
那时的她,这才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是在意自己的。
而他之前做出的那些讨人厌的举动,必然也是想明珠夫人说的一样,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想着想着,少女的脸颊上,不自觉泛上一抹红晕。
少女时期的红莲,是相信爱情的,她相信自己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他能稍稍包容一下她的脾气,纵容一下她的任性,而她,也会学着做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陪在他身边。
那时的红莲,想到了苏玄捏她脸颊,称呼她娘子的画面,想到父王说要把自己嫁给她,如今看来,就像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一般。
不然为何两人之间会有如此深的纠缠?
她告诉墨鸦,自己想要见他,但墨鸦却说,他的职责只是守护她,在这之后,不管她怎么说,墨鸦都无动于衷。
她开始向墨鸦打听叛乱的原因,知道哥哥和苏玄提前做好了准备后,她便没有太过担心。
果不其然,叛乱很快便被平息,等她再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已经在一众文武大臣的拥簇下成为了新的韩王。
她轻掩嘴唇,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紧接着想到,哥哥做韩王的话,必然是能比父王做的更好的。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哥哥当了韩王,那父王怎么办?
哥哥会杀了父王吗?她脑海中不由得冒出这个念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拼死也会阻止哥哥的,因为父王就算再昏庸,再无能,他也是那个曾经无比宠溺她,包容她的父王!
所幸结果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父王被囚禁在了深宫中,她也能时不时前往探望。
探望的时候,她发现父王变得愈发衰老,他并不甘心,妄图通过自己给外界传递消息,再度复辟。
她把所有的书信全都收下,父王告诉她的名字也全都记住,然后转头就告诉了韩非。
在她看来,父王与其操劳国事,不如颐养天年,哥哥既然登上王座,又怎么会给他复辟的机会呢?
韩非得到消息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太过在意。
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红莲,内心终是泛起了一丝孤独与寂寞,从凉亭内拿起画笔,勾勒起苏玄的轮廓来。
一想到他已经不告而别两个月时间,她就有些生气的嘟起嘴巴,但又想到她让明珠夫人转交给自己的香水,精美的瓷器玩偶,原本生气的脾气瞬间消弭于无形。
明明直接给自己就可以的,让明珠夫人转交给自己,是怕自己不会接受吗?
红莲收敛笔墨,画卷上苏玄的轮廓清晰可见,她托腮凝眸,看着画卷中人影,微微失神。
究竟何时,才会来见自己?难道非要让她主动要求哥哥,向秦国提亲,把自己嫁给他吗?
少女在画卷上写下数个文字,俱都是呆瓜,大猪蹄子,笨蛋之类的。
最后少女依旧有些不解气,想着在他脸颊上再画俩个大乌龟,但真落笔的时候,她有些舍不得了。
悠悠一叹,随即将画卷收好。
这是她画的第五十三幅画卷,也是她想他的第五十三天。
......
南阳城,修整完毕之后,苏玄便带着秦军向新郑进军,一路上势如破竹。
十天的时间,连破十五城,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秦军本身实力强悍,另一方面是有白亦非带着投降的韩军作为开路先锋,进入城池之中,瞬间就反水,一路上照葫芦画瓢,都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投降的甚至比苏玄想象的更快,他想着或许是发布的讨伐檄文里说的投降者官职不变的原因。
谁统领韩国,对他们来讲,并无任何差别,利益没有受损的情况下,谁会不要命的抵抗?
仅仅只用了十一天的时间,秦军就已兵临新郑,欲行灭国之举。
韩非看着最新的战报,以及苏玄派人送过来的劝降书,不由苦笑一声。
师兄啊师兄,你可真是毫不留情!
他拿出自己早就写好的《存韩论》,摇了摇头。
这篇策论,本是他准备用来劝说秦王不要攻打韩国,如今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
因为如今的韩国,已是名存实亡,秦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师兄也不会手下留情。
韩国,终究还是要亡国吗?
韩非悠悠一叹,一口饮尽杯中之酒,胸腔之间尽是苦闷。
他挥手让人将张平召来,准备亲自与苏玄会面,最后挣扎一下。
张平接过书信,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对于秦军如此辉煌的战果,他同样没有想到。
当初他回到韩国朝堂,虽是苏玄授意,但他心中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在韩非的带领下,韩国的国力不断上升,但给他的时间,终究还是太少了。
南阳之战的时候,他就收到了苏玄派人带给他的书信,但那时的他,更多的是一种观望的态度,想着韩国若是能抵挡住秦军,也未尝不可。
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所以现在的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辅助韩非,他是尽心尽力的,但敌人太强,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的形势下,张家想要保住门楣不倒,只能另投新主。
韩非,不要怪我, 要怪,你就怪你的师兄太强!
张平头也不回的离去,开始着手准备纳城投降,恭迎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