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跟他媳妇没进宫请安吗?”
谢昭站在等身铜镜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打扮,看着镜子里自己英俊的脸,十分满意。
刘嬷嬷在一侧低声道:“战王府递了入宫请安的牌子,皇上那边以政务繁忙,拒了。”
谢昭懂了,他本来还想等老四两夫妻进宫,看看会有什么有趣的戏,然后再去道观,没想到父皇这般厌恶老四,新婚头一天的请安都不让人进来。
“既然老四不来,那咱们就先去灵神观吧。”
灵神观香火鼎盛,除了它是皇家道观外,也因它本身十分灵验,极受京城众人的青睐。
不过,谢昭觉得,这所谓的灵验,一半都是吹出来的。
心底不大信,谢昭也没摆在脸上,点了香,闭眼,十分认真的对着那高大的神像拜了拜,心底默念:
妖魔鬼怪快离!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
三遍念完,他睁开了眼,起身,将香插进香灰炉中。
这里是大殿,还有两间侧殿,后殿,皆供奉着不同的神像,谢昭又一一拜过。
每拜一次,便默念三遍妖魔鬼怪快离开。
等他拜完,瞧见道长解签的位置,又走了过去。
“不知公子所求为何?”
解签的道长已经有很大的年纪了,满头鹤发,连胡须眉毛都是银白的,清瘦的身形裹在道袍下,一派仙风道骨,看着就让人莫名亲近信赖。
“我啊,随便求求,看看这混乱的世道和人,老天爷管不管。”
谢昭笑着随意将签筒摇晃了两下了,便抽取了一支签,看了一眼,“下下签,看来老天爷够无情的啊。”
老道长笑得十分淡定,“公子随心所求,这签自然也是随意而为了。”
谢昭挑了一下眉,“行吧。”
他将那只下下签的签条又放了回去,这次,他认真了,摇了五六下才停。
抽出一看,谢昭笑了,“道长这次怎么看?”
还是下下签,跟第一支签一模一样,半点没带换新的。
老道长脸上和蔼的笑意,连眉梢都未有一丝变化,“修道非易事,需得经历一番磨难,才能得悟。求签问卦这等问神的大事,自然是要经历一番周折的。”
谢昭懂了,意思就是这次不算,再来。
谢昭被老道长的态度给逗笑了,也没恼,再次摇签。
这次,他摇了十来下才停。
结果,同前两次一样。
谢昭握着那支下下签,都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了,“事不过三,这都第三次摇到同一支下下签了,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老道长不愧是老道长,还是很淡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公子能三次摇到同一支签,这正说明了公子是身具特殊气运之人啊。”
他拿过谢昭手中的下下签,将其放进签筒之中,随意摇了一下,朝谢昭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不如再试一次。”
谢昭此刻只觉得这老道长颇有意思,他不信什么神,求签也就是个给自己找个乐子,现在连续三次同摇到了一支签,也终于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便是老道长没开口让他再摇一次,他自己也会动手。
他就不信邪了,摇它四次六次的,还能是同样的签。
这一次,他足足摇了二十余次!
恨不得连签筒都摇散了!
谢昭深吸一口气,闭眼,从签筒中抽取了一支签。
他身后的小喜子也跟着紧张起来,盯着他手中的签。
慢慢的、慢慢地,谢昭一点点睁开眼,瞧见签上的一个上字,他立即睁开眼,眉眼飞扬,一股难言的喜悦充斥了他整个人身。
“上上签。”老道长拿过他手中的签条,微笑着道:“三次周折磨难已过,这才是公子最终的答案,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谢昭现在是浑身那叫一个舒坦啊!
对老道长拱了拱手,“承道长吉言了。”
终于抽到一支上上签,谢昭满心愉悦,起身告辞,一转身,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不远处,衣着素雅的妇人神色忧愁,扶着她的少女俏丽娇媚,正低垂着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谢昭太熟悉那位少女的面容了,不就是那位被卫岑代整个卫家,与其断绝血缘关系的卫娇织嘛!
她身边的那个妇人,只看她与卫娇织四五分相似的眉眼,便知她是卫娇织的母亲——杨氏。
谢昭眼底掠过一丝幽光,迎面上前。
“杨夫人。”
谢昭看到,扶着杨氏的卫娇织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低着头。
杨氏瞧着谢昭,面露疑惑:“不知这位公子是?”
谢昭礼貌笑道:“杨夫人您不曾见过我,不认得也正常,我是当今陛下的第三子,前不久刚封了肃王。”
杨氏明白了,虽然她记忆里对这位三皇子肃王无多少印象,却未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毕竟没脑子的人还是少数,不会真傻到在皇城脚下,冒充皇帝的儿子,一查就能查出来。
杨氏恭敬的回了礼,“肃王殿下也来拜神嘛?”
谢昭点了点头,“近日事情太多,所以拜一拜,静静心神。”
“杨夫人您来这儿拜神,可是有什么事?”
提起这个,杨氏忧愁笼罩的眉眼越发悲苦,“肃王殿下有所不知,臣妇的长子不久前从宫中回来后,就病了。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怒火攻心,看了大夫,吃了药,谁知道过了好几日都不曾见效。”
“眼看着人一直昏睡在床,滴水难进,臣妇心中忧虑,便想着拜拜神仙,祈祷犬子平安。”
谢昭眸色微闪,当日处理顾诏与卫娇织的事时,卫岑确实被气得吐了血。
他目光隐晦的看向扶着杨氏,低头沉默的卫娇织。
片刻后,谢昭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与关心,“卫世子身为我朝要员,一直对大周尽忠职守,如今病得这般重,本王现在才知道,实在是……难得今日遇上杨夫人,不如本王随你们二人一同回去,去看看卫世子。”
杨氏感动了,“犬子能得肃王殿下这般记挂,是犬子与卫家的荣幸,那便……”
“肃王殿下一片好意,臣妇代犬子谢领了,只是殿下身份贵重,犬子重病,若是连累了殿下,臣妇与卫家都担待不起。”
杨氏僵硬的转了话锋。
不知道是不是谢昭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说这话时的杨氏,眼神有些空洞发木。
正当他想细看时,杨氏规矩的垂下了眼帘。
谢昭目光往卫娇织身上投去,少女似害怕般揪紧了杨氏的衣服,翁声道:“娘,哥哥还病着,我们快回去吧。”
杨氏低着眼朝谢昭行礼,“臣妇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谢昭没有阻拦,“杨夫人请。”
他站在原地,目送杨氏母女二人远去。
日光下,他眸子微眯,落在杨氏那略显僵硬板直的背影上,晦暗不明。
卫娇织扶着杨氏走远了好些距离,身后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位肃王殿下的审视目光,冷漠平静,让她心底的那股怨气被恐惧压了下去。
她强撑着若无其事,扶着走路僵硬的杨氏上了马车,彻底隔绝了谢昭的视线后,她才松懈下来,后背冷汗岑岑。
她拿着手帕随意的擦拭去额头的冷汗,对上眼神空洞的杨氏,她忽然笑了。
卫娇织握住杨氏的左手,在手背上用力按了按,杨氏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人气。
“织织,也不知道这灵神观灵不灵,你哥哥他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迟早会……”
杨氏好像完全没想自己是何时上了马车的,她为病重昏迷的儿子,真心的担忧着。
卫娇织坐到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乖巧体贴,“娘,别担心,您还有织织,还有……”
她将杨氏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处,笑得温柔甜蜜,“您还有外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