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看着跪在地上,恭敬谦卑的冷丞相,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他想好了站出来的人会是卫家,礼部尚书,御史等人,独独没想过是冷丞相第一个开口。
他因诧异而怔愣,未来得及给出反应,礼部尚书与御史又接着站了出来。
“肃王殿下,丞相说得极是,如今大周内忧外患,陛下龙体欠安,还请肃王殿下为国事考虑!”
“肃王殿下,您是陛下的皇子,待陛下敬爱纯孝,对废太子,屡屡向圣上为其辩白,维护嫡兄,怎奈废太子实在是毫无半点仁德之义。”
礼部尚书说得动容含泪,“如今国事艰难,二皇子又深陷楚国为质,四皇子身体不适,大周不可一日无主,百姓不可一日无君,老臣等厚颜恭请肃王殿下为大周新君,以护我大周安稳!”
话说得很明白了,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傻子,这皇位明显是要落到这三皇子手中了,连个能打擂台的人都没有!
有人看了眼跪在那里的冷丞相,暗恨他不愧是百官之首,这反应比谁都快!
首功没了,第二第三又被御史跟礼部尚书抢了去,这第四第五总该轮到他们了吧!
“臣恭请肃王殿下为大周新君!”
没看出来啊,靖平侯,你这老实人也学会抢功了!
“臣恭请肃王殿下继立新君之位!”
“臣恭请肃王殿下承继新君之位!”
天!
镇国大将军跟康王,你们速度也这么快!
不行!不能再等了!
“臣等恭请肃王殿下承继新君之位,以固我大周安稳,百姓安乐!”
庆元帝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前,他的好儿子站在那里,众臣俯首跪拜,请他为大周新君。
按一般的走向,这个时候,谢昭该表示一下自己能力不足啊,不能胜任啊!
与朝臣来回推让三下,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
谢昭站在那里,望着跪在地上的一干大臣与宗室。
清俊明朗的眉眼被极为明媚灿烂的笑意晕开。
“既然诸位爱卿都如此诚心拱卫于本王为大周新君,本王若再三推辞,岂不是辜负了诸位大人的苦心。”
底下的人也都是干这一行的熟人了,套路熟悉,正准备迎接肃王殿下的谦虚辞让,结果却得到了出乎众人意料的回答。
所有人都愣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是,你这怎么还自己改路数的啊!
“诚如诸位爱卿所说,大周朝堂内外不稳,本王虽才能浅薄,但也愿意接过这份重担,为我大周的安稳献上一份微薄之力。”
谢昭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御史方才有句话说得对啊,君以民为先,国家才可以长久安稳,是以,本王只能为了大周,厚脸接下了诸位爱卿的恭请,不做那些虚礼了。”
“……”
肃王殿下,要老臣们夸一句你好棒嘛?
靖安侯却不同,他心底此刻终于升起一点后知后觉的荒谬猜想。
他想抬头去看那位肃王殿下的表情,心底地恐惧却按下了这股冲动。
今日的一切,难道都是这位肃王殿下的手笔吗?!
谢昭不看他们脸,都知道他们心底在想什么。
不要紧,这皇位可是他经历了非人的精神折磨,好不容易搞到的,他干嘛还要客气的推来推去。
当然了,这其中少不了一些竞争对手与挡路石自寻死路,给他腾了一点位置,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他会记在心里的!
谢昭这几句话出来,底下聪明的大臣心底有些回过味儿来了,这肃王殿下,怕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反正现在最适合皇位的人选,就他一个了,说再多,也都是浪费口水,干脆就这样吧。
一切以新皇的心意来就是。
“陛下圣明!实乃我大周之福!”
陛下,多悦耳的称呼啊!
谢昭压下嘴角,沉声道:“有诸位一心为国的臣子,才真正的是我大周之福!爱卿们都起来吧。”
“谢陛下!”
这新君的事确定了,废太子那边的事,得赶紧先处理了。
“废太子与孙家小姐大礼未成,又一心为国,为朝堂挖出了一批害国蛀虫,高德!”
“奴婢在。”
谢昭在礼部尚书紧张的视线下,缓缓开口:“传朕的旨意,孙家次女孙青芸,淑德含章,敦厚温良,忠君爱国,赐郡主位,封号嘉乐,与废太子婚事两不相干,回府另自行婚嫁。”
孙青芸呼吸一窒,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让她才觉得自己并非做梦。
她跪着,郑重叩拜:“臣女……谢圣上隆恩!”
从此刻起,她的新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起来吧。”
谢昭先处理了孙青芸的事,再与其他人道:“今日事出从急,还有许多不妥之处,诸位爱卿先退下,好好商议一番该如何处理。”
他看向跪在那里的谢含璋:“康王留下。”
“是,臣等告退!”
一众大臣宗室走了,大殿一下子空旷起来。
高德出去传旨去,谢昭让其他宫人也都退下,把宋言叫进来。
谢昭走到软榻上坐下,给自己与谢含璋和宋言倒了杯茶。
谢含璋淡然的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再次向他恭贺:“殿下得偿所愿,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先从六部下手,还是先拿宗室开刀?”
谢昭没应,反问坐得身形笔直如刀的宋言,“你觉得呢?”
宋言放下茶杯,垂眸低首:“一切听从陛下意愿,禁卫军与御前侍卫,如今尽听陛下吩咐。”
“哈哈哈……”
谢昭畅笑,抬着自己的茶杯做酒杯,与宋言的杯身碰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宗室的人好处理,六部亦然,先让他们狗咬狗一段日子,等差不多了,朕这个皇帝再出来主持公道。”
谢昭说罢,换了话题:“你们说,太子知道自己被废,新君已立的消息后,他是会做何反应?”
“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直接反杀入京,螳臂当车?”
谢含璋:“陛下说此言又有何意呢,废太子不逃,我们如何将叛党一网打尽。”
夜色乌云密布,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倾盆。
京城郊外的小道上,草木被刀剑无情砍断,夜色下的血迹溅在上面,一片暗色,又迅速被大雨冲刷落进地面的泥土中。
“太子殿下!卑职没有骗您!皇上亲自当着文武百官与皇室宗亲的面,废了您的太子之位,如今新君已是肃王殿下!”
被砍伤了一条手臂的侍卫跪在泥泞的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身前那人的脸色。
“他们竟然敢背叛孤!”太子身上的大红婚服被雨水打湿,沉重无比,压得他弯腰躬身。
他以刀撑地,支着半躬的身体,温润的眉眼在夜色雨幕中,亮着惊人的杀意,血丝布满整个眼白。
他死死盯着皇城的方向:“待孤归来,孤一定要将背叛孤的,屠杀殆尽!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