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迦维斯还在开会,光脑突然有规律地震动几下。
他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然后指纹解锁打开光脑,迅速垂下眼扫了一眼,开始盲打。
[雄主:不高兴(。??︿??。)]
[怎么了雄主?有虫欺负您?谁?在哪?什么时候?]
[雄主:没有。]
[雄主:看到了讨厌的东西。]
[雄主讨厌什么?我以后不会让它出现在您眼前。]
[雄主:先等我弄死再说]
雄主撤回了一条消息。
[雄主:我今天第一天上班,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们连文件都没让我拿,我看起来很没用吗?]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术。
赛迦维斯顶着陛下的死亡凝视,一脸正经地继续盲打:
[没关系雄主,您可以先看看别的办公室都在做些什么。]
[雄主:修狗生胖气.jpg]
[雄主:已经看完了,我也不好总是到别虫面前溜达,他们在忙,我在偷懒。]
[不算偷懒,只是暂时没有您的工作而已。]
[雄主:好吧,那不打扰你了,亲爱的雌君,要好好工作哦,也不要太累了。]
[嗯,雄主也是。]
那边终于没再发消息过来了,一旁的琦悄悄松了口气,而上座的陛下也松了口气。
琦:“……”
他偷瞄了一眼陛下,陛下正微笑着用目光凌迟赛迦维斯。
赛迦维斯一脸平静,他看到陛下还在盯着他,一脸疑惑地歪头,似乎在问:您为什么要看着我?
陛下:“……”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正在发言的财政部副部长汗颜:“陛、陛下,我哪里说错了吗?”
陛下天蓝色的眸子一扫,淡声道:“继续。”
副部长又开始报告军部收支。
报到某一项数据时,陛下轻轻点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下。
会议室瞬间陷入了寂静。
年轻虫皇狭长的凤眸微眯,他语气不明:“你再重复一次,刚才那个数据。”
副部长身体一抖,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哒,哒,哒。
纤长骨感的指尖一顿一顿地点着桌面,陛下没有开口,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所有虫的头顶上空。
元帅双腿交叠,毫无波澜地扫了一圈周围的虫。
两双颜色不同、眼型相似的凤眸对视。
陛下挑眉。
元帅缓慢地眨了下眼。
敲击声终于停下。
虫皇单手支起下颚,凤眸半阖:“行了,没什么问题,都紧张什么。”
众官:“……”
那真是太好了:)
陛下一抬下巴:“继续。”
*
费轶觉得,他不能等工作来找他,他得自己去找工作。
真可恶呢,以前天天工作,看到文件就想吐,现在他还要主动去找罪受。
他来这可不是混日子的。
但是还没等他动作,光脑上已经弹出了一条消息:
[珐笛麦:阁下,您现在是否有空呢?可否麻烦您来一楼一趟?]
费轶微微直起身。
来活了。
*
办公楼一楼。
金发雄虫一脸无奈地跟蓝发雌虫解释着什么,一旁的高大雌虫扭着一只亚雌的手臂,满脸怒容。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虫,全在看热闹。
费轶脚步慢下来。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需要他出场的样子。
蓝发雌虫注意到他,松了口气,跟金发雄虫说了句稍等,便快步迎过来。
珐笛麦低声道:“阁下,像这种事我们就不方便插手了,您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下呢?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费轶点头。
蓝发雌虫转身,黑发雄虫终于露出全貌。
墨发,墨眸,眼睫极长,细细密密地搭下来,鼻梁秀挺,唇瓣殷红。
他身量修长,黑色西裤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肩背线条极美,白色衬衫心口处绣了一个小小的“赛”字,衣领顶扣是一枚赤金色的晶石,被墨蓝色金属丝线裹成了花蕊。
雄保会工作虫的白色外套裹着他的身体,下摆垂到了小腿。
日光穿过穹顶的半圆形洞口,一束束打在黑发雄虫身上,空气中的微尘轻轻飞扬着,像是浓墨重彩的黑白画像被泼了掺着金色亮粉的金黄颜料。
周围的雌虫齐刷刷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他。
这位阁下,可真是眼熟啊。
已经有虫开始悄悄举起了光脑。
金发雄虫眸色无法抑制地阴沉下去。
他看着费轶干干净净的脸,勾起一抹弧度完美的微笑,主动开口道:“你是新来的雄虫员工吗?你好,我是莱伊,认识一下?”
他主动伸出手。
费轶不咸不淡地点头问好:“您好,我是费轶。”
他回握了那只手一秒,便立马松开。
费轶并没有说废话的想法,直接问道:“请问您是有什么诉求吗?”
莱伊又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笑容,细看之下还带着些甜蜜。
他叹了口气:“我的飞行器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先生的飞行器,我当时坐在沙发里,手上刚好捧着热茶,不小心就泼了一手一腿,我的雌侍很生气,非要把这位先生带到雄保会。”
“我拦不住,只好跟过来了。”
他转头,似苦恼又似埋怨:“你看,我都说了不需要,现在那么多虫都知道了,尴不尴尬啊?”
周围有虫窃窃私语:
“莱伊阁下真是太可爱了!”
“他脾气真好,他好宠啊!好羡慕他的雌侍,我也想……”
“阁下看看我!”
高大雌虫有着一头青发和一双青色的眼睛,他抿着唇,还是不高兴:“雄主,明明是他故意的,那么宽的路,为什么非要往这个方向开。”
亚雌眼里含着泪,又愤怒又委屈,他的双臂被大力扭到了背后,疼的他一直冒冷汗,他希冀地看着莱伊:“阁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上个星期才把飞行器送去维修过,今天它就突然出问题了,直接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您也看了行驶记录的!我开的自动驾驶模式,连方向盘都没摸过!”
莱伊抿唇,湿漉漉的碧眸看向他的雌侍:“温南……”
温南根本无法抵抗他的眼神,不情不愿松开手。
亚雌慢慢地活动着肩膀胳膊,脸色惨白。
费轶眨眨眼,有些不解地歪歪头。
黑发雄虫的神色无波无澜,眼神平静。
“所以,这么快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叫我?”
珐笛麦语塞。
谁懂啊。
刚才还在掰扯呢,现在就结束了。
感觉就是让阁下专门来看了一趟笑话。
对,他是那个笑话。
莱伊一手微微掩唇,神色柔弱无辜:“不知道呢,珐笛麦先生叫你下来的吗?”
他看起来很好心地道:“你不用专门下来这一趟的啦,也没什么大事,用不到你的啦。”
费轶:“可这是工作。”
莱伊一脸茫然,然后便是无措:“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这么说的,你要自己出门工作本来就很辛苦了,我还这么……”
他看起来好像要哭了:“真、真的很抱歉……”
有围观虫开始心疼,小声道:“天哪,莱伊阁下真是太温柔了。”
“阁下别哭啊!”
“救命怎么会有这么美丽又善良的阁下!”
金发雄虫眼角垂泪。
费轶打断他:“你说什么?”
莱伊一愣:“啊?”
费轶耐心重复:“你什么意思?我刚才没听懂。你可以再讲一遍吗?而且你道歉做什么?”
莱伊根本顾不上费轶消失的敬称,他现在正在凌乱中。
怎么问得这么直接?
费轶淡然一笑:“阁下,您也许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在家待着太无聊了才出来找工作的,并不辛苦,而且,今天是我任职的第一天。”
莱伊泫然欲泣:“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费轶安慰道:“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了,反正你就算是故意的别虫也不知道。”
莱伊:“……”
他眼神阴狠了一瞬,被费轶直接捕捉到。
他哂笑一声。
这是,恨上了?
他可什么都没干啊。
温南心疼地擦擦莱伊眼角的泪,轻哄道:“雄主,雄保会越来越不行了,我们下次不来这,直接去法庭,不哭。”
周围的虫罕见地沉默着,看着中心的几只虫。
珐笛麦皱眉。
亚雌脸色愈发苍白。
费轶……挑了挑眉。
他扫了一眼温南:“这位先生,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向雄保会反馈信箱投稿,现在在这说是没用的,记录官不在。”
温南撇了一眼黑发雄虫。
虽然他长得的确出挑,但是他冒犯到了雄主,出于礼貌,他不会对他说过分的话,但是他也不想理他。
青发雌虫当没听到。
费轶面色淡了淡。
真是,没礼貌呢。
那就不要怪他了。
他扭头,微垂着眼帘的模样无端显得温柔:“先生,您现在还好吧,需要叫车送您去医院吗?”
亚雌有些受宠若惊:“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谢谢阁下!”
黑发雄虫语调低缓:“可是,被扭了这么久,会很疼的,您自己去医院也不方便吧。”
他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我刚来,你们就解决问题了,难道你们刚才是在聊天?”
“不是说阁下被烫到了?伤处已经处理好了?”
周围的虫眼神微变,扫了几眼金发雄虫,又赶紧收回视线。
是啊,莱伊阁下被烫到了,不赶紧去医院处理,为什么要直接带着这只亚雌来雄保会呢?
他不疼吗?
莱伊把自己的手往身后掩了掩。
他无措道:“就是因为不算很严重,没去医院的,我只是跟着温南来的……”
费轶眸色不带一丝情绪地扫他一眼,冷声道:“所以,你就等着你的雌虫直接把虫带到雄保会,还上手去扭别虫胳膊那么久,自己只会说几句不要这样,就那么看着他们对峙,是吗?”
“你应该清楚,如果这位先生真的被雄保会判有罪,会是什么下场吧?”
“如果你态度坚决,你很生气,你的雌虫还敢这么做吗?”
莱伊愣住。
温南皱眉:“这位,阁下?您不了解事情真相也就算了,能不要咄咄逼虫吗?”
黑发雄虫终于正眼看他一秒。
他眸中漆色浓重,嗓音轻轻:“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
他笑了一声:“你在愤怒?是因为我戳破了窗户纸,还是因为我冒犯你的雄主?”
黑发雄虫目露轻蔑:“你们在惺惺作态什么?”
莱伊脸上柔弱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他的目光无法克制地泄露出阴狠。
费轶惊讶捂嘴:“你在瞪我?我说实话刺到你了?”
温南额角青筋暴起,他挡到莱伊面前,面色发沉:“阁下,请尊重我的雄主。”
费轶:“你的雄主,关我什么事?”
莱伊:“……”
温南:“……”
黑发雄虫看起来真的很疑惑:“你们真奇怪,我说话有那么难听吗?而且,我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也没有发脾气,你口口声声说尊重,那你尊重我了吗?”
“还是说您认为除了您的雄主,别的虫都不需要尊重了?即使是雄虫?”
周围彻底陷入死寂,就连珐笛麦都哑口无言。
这,真的不是在挑火吗?
费轶无奈耸肩:“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道歉,这位阁下,对不起,我不应该说实话的,请原谅我的直率。”
他笑眯眯道:“您这么善良,肯定会原谅我的失礼吧?”
莱伊:“……”
他咬着牙,后牙根绷紧:“当,然,了。”
费轶挥手:“那,事情解决了,你们慢走,就不送了。”
直到两只虫的背影消失,周围的虫逐渐散去,珐笛麦都还有些凌乱。
他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走了?”
费轶:“嗯。”
他语气平平:“您让我来这一趟,是想让我了解物种多样性?”
珐笛麦:“……”
珐笛麦:“……抱歉,阁下,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毕竟按照常态,后续就会变成您所说的那样。”
“我只是想着,如果有您在,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低头,蓝色眼眸中情绪复杂。
“谁知道呢,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费轶轻笑:“我可没做什么,事情也没搞砸,雄保会可不能扣我工资。”
“如果他们再来,你叫我。”
珐笛麦默默点头。
费轶看了看光脑,挑眉。
到点了,该回家了。
他转头,礼貌告别:“珐笛麦先生,明天见。”
珐笛麦:“明天见,阁下。”
费轶走出雄保会大门,看到熟悉的飞行器,和旁边熟悉的身影,脸上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
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向那个身影,墨发划过昏黄的日光,勾勒出几道耀目的金边,身形被融进日光中,似乎整只虫都朝着光奔去。
他摆手:“雌君!”
军雌一直注视着他,赤金色的凤眸带着暖融融的微光。
背后,蓝发雌虫隐没在大楼的阴影里,看着那一对亲密的夫夫,心如刀绞。
他的蓝发被风轻轻吹拂着,扬起,落下。
最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