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轶抬腿迈入驾驶室。
他眼神扫视过操纵台,看到导航系统里一个个标红的地点,从下至上已经有五个点被红线串联了起来。
……这估计就是那两只雌虫规划出来的路线图。
系统显示,飞行器现在停在帝城东南方向、护城林西北——东南对角线的内圈,已经接近外圈了。
费轶记得自己踏出大宅的时间大概是十点半,现在差几分钟到十一点。
短短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居然已经逃出这么远了,甚至还瞒过了守城员。
费轶真的蛮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抓他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雄虫。
听那两只雌虫的对话,似乎绑他的虫还想对他干点什么。
他眼眸一动,看向操作台上的键盘。
那个漆着小翅膀图案的按钮没有亮起反应光。
啪嗒。
费轶按了下去。
导航系统界面弹出了一个窗口。
【请问是否继续使用当前行驶路线?】
【 [是]\/[否] 】
界面上那一条连着五个点的红线不断闪着微光。
费轶眉梢一挑,点了[是]。
【检测到当前行驶速度较快,请问是否调整当前行驶速度?】
【 [是]\/[否] 】
费轶毫不犹豫地点了[是]。
刚才耽搁了一会儿,按照正常速度,飞行器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外圈边缘了。
【考虑到您的虫身安全,系统将自动为您开启飞行器防护模式。】
【滴——!】
【安全罩保护装置已开启。】
【滴——!】
【安全气囊保护装置已开启。】
【滴——!】
【自动减速模式已开启。】
【系统已为您调整至自动驾驶模式,预计四十七分钟三十六秒后抵达目的地,感谢您的使用,祝您生活愉快。】
发动机开始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飞行器缓缓离地,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费轶被飞行器短时加速带来的推背力给推得一个踉跄。
他思考两秒,还是没有坐上驾驶座。
被虫坐过了,脏。
他干脆坐上操作台边缘,双手抱臂,看向飞行器挡风窗之外。
*
悄悄咪咪跟在费轶身后的几架飞行器里,雄保会工作虫愁眉苦脸地看着前方。
我的虫神啊!!!
那小祖宗又想干什么啊?!!!
一只有着靛青色长发的雌虫沧桑地抽了口烟。
他身旁的同父兄弟十指交叉托着下巴,面色沉重,他叹了口气。
围着他们的几只雌虫歪七扭八地瘫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在外办事时端庄沉稳的模样。
一只雌虫开口了:“阁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身旁的虫闭着眼回道:“不知道。”
另一只虫扶额苦笑:“小小的脑袋,大大的主意。”
“阁下年纪小,有时做事难免冲动。”
“所以我们应该管着还是惯着?”
一阵令虫窒息的沉默。
有着靛青色头发的高管虫开口:“你们看谁敢管着阁下?”
没虫敢。
啊,不对,还是有的,敢管阁下的那唯一一位现在还在边境。
没法管,那还能怎么办?
惯着咯。
高管虫的兄弟懒懒开口:“费轶阁下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等吧。”
也只能这样了。
希望身娇体贵的阁下还是注意一下安全。
(身娇体贵·单手扔虫的费轶阁下打了个喷嚏:?)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向角落。
两只昏迷不醒的雌虫蜷缩在那,双手被绑在身后,面色不复之前的灰白,布满了潮红,神色似痛苦似欢愉,好像正做着什么梦,支起的帐篷还没有下去,那一片布料有些濡湿。
信息素漂逸在空气中。
他们皱着眉,厌恶地转过眼。
要不是留着有用,谁想带这么恶心的东西上飞行器。
换做以前,管他们去死。
*
飞行器停了下来,悬浮梯缓缓伸出,舱门却迟迟未开。
等候多时的雌虫们疑惑上前。
一只雌虫拍拍舱门,喊了声:“嘿!快滚出来!”
刚说完他就被同伙拍了一巴掌:“说什么呢?!”
同伙抬手推开他,清清嗓子,开口道:“周围都是我们的虫,很安全,你们可以下来了。”
安静。
在场的虫都皱起眉。
怎么回事?
有心急的虫一脚踹上门板:“你们干什么呢?!不是说不许动他吗?!”
其他虫眼神一变,眼底浮上戾气。
居然先对他下手了。
没事,逞一时之欢,之后就要经受非虫的痛苦。
就在雌虫们要打烂舱门的前一秒,舱门突然打开,来不及收力的雌虫们纷纷扑进门里。
一个温润清雅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哎呀!这非亲非故的,干嘛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就算是过年也不行啊。”
他遗憾叹声:“这不是要折我寿吗?”
嘴上说着折寿,脚挪都不挪。
雌虫们狼狈起身,愤怒的眼神在看到他的时候瞬间呆愣。
黑发雄虫眨眨眼,并不想跟他们玩什么木头虫的游戏。
他柔声请求:“可以让让吗?”
雄虫莹润的黑眸直勾勾看向他们,眼神轻飘飘一扫,殷红唇瓣微抿。
日光直直照射,那双黑色的桃花眸眸底也泛起星星点点的金光。
雌虫们如失了魂一般,僵在原地。
费轶压下上翘的唇角,无奈道:“好吧,那我自己出去。”
他先道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抬腿一踹,站在他正前方的雌虫倒飞了出去,还带倒了身后几只雌虫。
还站着的虫眼瞳震颤,想动身却有心无力。
费轶转眸看向他们。
雌虫们:“……”
黑发雄虫不好意思地笑笑,力道极重的几脚将他们踹了个对翻。
费轶看着满地的雌虫,终于满意了。
也不知道他的精神扰乱时长有多久,总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以下皆为胡编乱造,请勿较真!)
他做不到精神控制,只能去搅乱他们脑内的精神力网,网的脉络一乱,就会引起脑内神经部分功能的紊乱,为了矫正网络“错误”,精神力网会停止活动,让他们的身体陷入一种暂时无法动弹的状态,直到矫正完毕。
精神力网连接着脑内神经网络,如果构成精神力网的部分支点出现连接错误,就会给神经网络传递错误信息,脑神经网络得到了错误信息,就会向其他神经传递错误指示。
错误指示与其指向神经功能对接不上,虫族特殊的身体自动保护机制便会拦截住反射弧内部正在传递的错误信息,无法刺激效应器。
效应器无法对刺激作出应答,便只能僵直不动。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僵化”,只是与因内部精神力暴动而自然产生的僵化不同,外部精神力造成的僵化不算是自然形成,而是虫为形成。
要做到扰乱他虫精神力网,对精神力的把控必须要精准,在扰乱过程里还会耗费大量精神力。
当然,想矫正连接错误的网络支点,可以自己在脑海里进行支点的排布,移动错误支点,其连接的脉络会暂时断开,移进正确支点,脉络自动连接,信息就可以进入正确轨道进行传递。
进入正确轨道的信息可以传递到相应神经脉络,有效刺激效应器,促使身体做出相应动作。
长期下去,“僵化”症状便可有所减轻。
只不过把控精神力是件十分费心神的事,心不静,精神不稳,对精神力的把控便难以精准。所以每一次精神力暴动,都伴随着僵化程度的加深,僵化程度加深,需要矫正的精神力支点增加,精神力网络愈发紊乱,精神力暴动便愈发频繁。
与精神力网不同,“精神海”是虫族精神内部构筑的空间,景观并不是单一的海,也可以是其他景观。如果空间里风平浪静,哪怕下着春时细雨,都不会引起精神力的暴动;如果飞沙走石,浊浪排空,电闪雷鸣,山崩地裂,那么恭喜,离疯癫不远了。
费轶仔细感受了一下,没觉得脑袋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他心下一松。
看来在某些领域,雄虫比雌虫更具优势。
同姓之间的精神力压制比异性之间的精神力压制更困难。
雄虫对雌虫的精神力压制可谓与生俱来,但也仅限于“压制”,很少会有疯虫跟费轶一样去扰乱别虫的精神力网。
压制不需要进入别虫精神力网内部,扰乱可是需要的啊。
到时候自己出个什么意外,那不亏死。
费轶恰好不知道的是,雄虫精神力进入雌虫的精神力网,会勾起雌虫原始的冲动。
所以,哪怕精神内部再痛苦,身体上的兴奋都无法抑制。
有的雄虫在惩罚雌虫的时候,就会选择用这种方式。
精神折磨,肉.体折磨。
他们不需要亲自动手,就可以欣赏雌虫被“调.教”时露出的各种表情。
回到现在。
费轶没有去看躺了一地的雌虫,而是从他们身上跨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慢吞吞戴上。
如果待会儿真要动手,戴上会比较保险。
他可不想才锤了别虫一拳,手关节就疼得厉害,那也太影响他发挥了。
雄虫体质娇弱,皮肉娇嫩,那又怎么样?
他照样揍虫。
*
围坐在大堂上座的几只雌虫似有所感地看向门口。
黑发雄虫孤身一虫站在那,背着光,眸中漆色浓重。
他白色的工作服上溅上了一些血迹。
几只雌虫皱眉,犹豫着起身。
……怎么是他自己进来的?
其他虫呢?
他们怎么办事的?不是说把他弄晕了再带进来吗?
费轶抬眸看着他们,唇线放得平直。
他不笑的样子,看起来给虫的疏离感很明显,清冷而不好接近。
费轶扭扭手腕,直白问道:“你们想要我?”
雌虫们愣住。
一只高级雌虫抚着下唇,眼神暧昧地看着黑发雄虫:“亲爱的,你好直接哦。”
“没有虫不想要你吧?”
费轶轻嗤一声:“所以?这是你们绑架我的理由?”
另一只雌虫双手一摊:“阁下,说不定是个误会,您看,您现在不还好好站在这吗?”
费轶心想,对啊,他还好好站在这里,而不是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虫摆布。
如果他没有被绑过的经验,没有及时屏住呼吸减少对迷药的吸入,没有装死骗过那两只雌虫,他现在应该躺在他们准备好的大床上,而不是自己找来这里。
外面守着的虫已经被雄保会工作虫无声解决了,撬开一只雌虫的口,得到他的主虫的位置后,费轶拒绝了工作虫的陪同,自己踏入了这扇门。
费轶垂眸抚了抚手套,平静道:“你们很自信,连地址都选在离帝城最近的城市里,似乎并不害怕被找上门。”
几只雌虫眼神奇异。
他们脸上挂起笑容:
“只是请阁下来做客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请阁下来玩几天,很快就会放您回去的。”
“阁下,别害怕啊。”
“我猜猜,外面有几只虫守着呢?”
“阁下,您听话一些,别惹我们生气。”
“这底下埋了很多炸药,要是我们太激动,一个不小心按到什么地方,就完蛋啦。”
费轶无聊地捏了捏耳垂。
他忍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
雌虫们:“……?”
他们疑惑一瞬,又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阁下,您自己过来,还是我们抓您过来?”
有雌虫吃吃笑道:“您乖一点,待会儿还能让您好受一点。”
费轶心里有点复杂。
都知道外面有保护他的虫了,还这么肆无忌惮。
他们不会以为,那些炸弹足够让他们顾忌着不敢随便出手吧?
费轶抬眸,眼神湿润无辜:“你们想对费轶做些什么呢?”
几只雌虫下意识看去,被他眸里的漩涡吸引了心神。
他们恍惚一瞬。
有虫皱眉,挣扎着想清醒过来。
费轶无声地看向他,金色星芒逐渐溢出眸底。
他嗓音低柔,带着诱哄:“你们想对费轶做些什么呢?”
几只雌虫双眼无神,他们僵在原地,口里不受控制地低低呢喃:“……控制住费轶。”
“得到费轶。”
“……得到信息素。”
费轶胃里翻滚起来,有些头晕目眩。
他压下那股恶心感,收回了在他们精神海里不停绕圈的精神力。
估计是不觉得费轶能对他们做什么,他们的精神海防御很薄弱,他除了进去的时候感觉有点困难,后面就好了。
没有辅助工具对他们进行催眠,那只好进入他们的精神海里动手动脚。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去他们的精神海里面玩大摆锤和呼啦圈而已。
绕晕他们,趁他们意志力薄弱的时候问出带有关键词的问题,十有八九会吐出答案。
费轶缓过那股恶心劲,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抬手,对准他们。
那是一把设计精巧的消音手枪,费轶在飞行器上找到的。
雌虫们睁大眼睛,僵直的身体艰难挣动。
费轶分出精神力,搅动着他们的精神力网。
过度使用了精神力的大脑突然一阵刺痛,可他眸中毫无波澜,按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连续十几枪,废掉了他们的膝盖骨。
血花炸开,费轶觉得有些刺眼。
他们颓然倒地。
费轶没有什么审问他们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没劲。
他抬手敲敲袖扣:“进来吧。”
门外的雄保会工作虫呼啦啦涌进来,被那躺了一地的雌虫惊了一下。
黑发雄虫孤零零站在那,侧首,视线没放在他们身上,表情是罕见的冷。
他面色唇色都有些苍白,看起来像被霜雪冻住了。
他平静道:“归你们处理。”
有雌虫咽咽口水,忍不住问道:“阁下,那您有没有什么……要求?”
费轶摇头。
该审的就留给雄保会专虫审,该罚的就罚,他不想浪费心神去处置这样一群虫。
他现在只想回家睡一觉。
费轶闭了闭眼。
其他虫快速地绑住那几只虫,把他们抬出去。
……天哪,费轶阁下真的不像雄虫。
哪有雄虫这么凶残的?
刚才打进来的时候,一脚给别虫踹出去老远。
想把他护在身后的虫下巴都惊掉了。
现在还这么眼也不眨地废掉别虫膝盖骨。
好狠。
可是这种狠劲莫名吸引虫。
有虫悄悄看了眼费轶,和他衣服上的血迹。
费轶注意到视线,平静的眼神移了过去。
那只虫赶紧笑笑。
费轶嘴角牵起一点,转过头时,立马回落。
回去的路上,工作虫们在小群里对着费轶的照片犯花痴,不经意看到那几只废了膝盖骨的雌虫时,后知后觉想起——
费轶阁下的枪法居然这么准吗?
*
费轶躺在赛迦维斯平常睡的那一侧,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发呆了一会儿,突然摸来光脑。
他开了机,屏幕上是军雌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眼睛忽然一酸。
平时看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只是有点想他,有点担心他。
可是现在他看着他,忽然觉得委屈。
费轶抿着唇,发了句:
[我想你了。]
他想起赛迦维斯现在应该看不见,又发了句:[好想你。]
[你一不在,就有虫欺负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
费轶垂眸看了会儿,又一条条撤回。
最后发了句:
[我在家里等你。]
他放下光脑,把自己缩进被窝里。
远在边境的元帅,光脑响了好几次。
他来不及打开看,只能先放一会儿。
处理完那些紧急文件,他打开光脑一看。
果然是他的雄主。
撤回了几条消息,只剩一条说在家等他回去的。
赛迦维斯面上带着疲色,心里却有些兴奋。
他打开相册。
系统已经自动为他截了图。
[雄主:我想你了。]
[雄主:好想你。]
[雄主:你一不在,就有虫欺负我。]
[雄主:你什么时候回来?]
赛迦维斯心里酸软。
他也好想他的雄虫。
看到“有虫欺负我”几个字眼时,他眸中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戾气再次翻滚起来。
他垂眸,敛去那几丝猩红之色,手指一动:[雄主乖,我很快就回去了。]
然后,他点进和另一只虫的聊天页面。
[查查最近有谁冒犯了我的雄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安德伊尔正拍着怀里小雄虫的背,哄他睡觉,突然光脑一响。
趴在他身上的小雄虫皱起眉,肉肉的脸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他赶紧安抚住他,然后拉开眼罩,看看元帅又犯哪门子病。
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给他一拳。
[安德伊尔: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安德伊尔:哪个不长眼的敢去冒犯他?:)]
赛迦维斯不管:[查。]
安德伊尔:“……”
他咧开一口森白的牙,狠狠打字:
[好的呢~]
可恶,敢这么跟他说话,明天他就去和费轶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