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容又道:“这是皇上有意封锁消息,为的就是不让前朝和后宫动荡。”
乐安公主道:“难怪呢,难怪慈安殿中人都没有多说什么,皇后已经离宫
想来也是大家有意不提,不想再让太皇太后听进去伤心事吧
夫君放心不下,如今还在慈安殿守着呢,我想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且又带着穆儿,也不好多逗留,且太皇太后是我皇祖母,可如今也要跟着夫君唤一声姑母
但到底不如自家人亲近,便也不好打搅,便退了出来
照容道:“何尝不是这个理呢,公主是个相懂的。”
罗贵人也叹气道:“哎,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真是叫人头痛不已,公主可要管好府宅安宁
皇后出事了,倒不好的让冯家也被人盯上了。”
乐安公主感激道:“多谢罗贵人善意提醒,我与夫君都会小心的,夫君说冯家
是公公和皇祖母打下的基业,无论如何也会撑下去,替过身了公婆,好好守着冯府,不过?”
乐安公主停顿了片刻。”
怎么了?”
照容不解
乐安公主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道:说到府宅不宁,近两日来倒是有一桩事叫我头痛不已
娘娘还记得我六姐姐吗?”
照容思考了一会后道:“彭城公主?”
乐安公主点头道:“没错,六姐姐的公主府近来却是不太平的很。”
“怎么了?
照容关切道:“这接二连三的事太忙了,我既然最近都忘了彭城公主了
罗贵人道:“彭城公主?
便是那个性子刚硬,因联姻之事与皇上一直置气的公主吗?”
何椒房道:“姐姐也知道了,当年彭城公主闹的极凶
不过也怨不得公主,正值青春貌美的好年华,就偏偏被许给了一个有腿疾且常年卧床的人
驸马这病已是顽疾,轻易不德好转,宫中不少人至今还为彭城公主为抱不平
乐安公主道:“是啊,六驸马乃是南宋刘王的嫡子,当年皇兄要亲政之时
皇祖母不允,后来还是宋王鼎力相助,以两国联谊永世交好为由
迫得皇祖母不得不还政给皇兄,宋王也是说到做到了,与我大魏是相和数年
可那宋王却是个有野心之人,居然在北胡与北萧欲要与我大魏开战之际
想要我朝的领土,交战在即的关键时刻,却站在了敌方,更是给那北胡借了兵
可那会朝廷内部有争执和各有分心,朝局又不稳定,一旦开战必定四五分裂
这并不是皇兄想看到的局面,且我们的兵力也本不及三国加起来的多
皇兄为求百姓和朝廷安宁,只能放下身段讲和,宋王这个时候才露出自己的真目的
便是要为其嫡子求娶我大魏公主,人人皆知那刘承绪身有顽疾
不然也不会在拖的年纪那般大了,还没有娶亲。
那南宋皇室宗亲,适龄待嫁的女子那么多,怎的偏偏寻不上姻缘
这分明就是那小人宋王故意为之,想要坑害我大魏公主
可那时候已是骑虎难下,一时半会也无周全之法,还未开战,便已民不聊生,人心惶惶
皇兄耽搁不起,也不敢拿众臣民和百姓苍生做赌注
但其余年长公主都已经或出嫁,或早已订下姻亲。
亦或还小,没到适嫁年纪,纵观之下便也只有六姐姐最是合适,皇兄也是不忍
但是为了国之安稳和,永泰安宁,一番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忍痛答应了亲事
这才将六姐姐许下了终生,六姐姐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肯
不吃不喝硬是将自己饿瘦了一大圈,可哪又有什么用呢
政治联姻下,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
皇兄圣旨已下,于宋朝和大魏来说都是无法轻易收回的
六姐姐闹了整整一个月,苦寻无果后还是?
乐安公主犹豫了一会又道:“六姐姐是我们姐妹中最有主意,且胆子最大,最活泼明朗的
可是自从她嫁给刘承绪后,每每再见她,她便再也没有笑过了
宋王也遵守承诺,出兵大魏逼退了北胡他们,因为两朝联姻
一些部落低族便也不敢轻易与我大魏为敌了,六姐姐牺牲了自己一辈子都幸福,才换来了暂时的安宁
可离开故土,离开亲近的人,只身一人,还守着那样的一个夫婿
她没有一日是快乐的,许是幽怨成疾病,六姐姐既想寻了短见
好在被人发现的及时,救了回来,否则?
乐安公主伤感道:那宋王也唯恐六姐姐在做什么傻事,这好不容易寻来的姻缘就这么又散了
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恩准姐姐和驸马回平城,住在故土的公主府中久居
六姐姐自从回来后才稍许活过来一些,可她的心中,却是一辈子都放不下了
哪怕出嫁当日以嫡出公主之礼,哪怕婚事安排的很是隆重
又给了六姐姐准备了足足的嫁妆,是其他姐妹们都没有的,可是尽管这样的弥补
依旧没有补回六姐姐那颗被伤的心
乐安公主话音刚落,便将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何椒房身上。
何椒房既不知何时居然悄悄的抹起了眼泪,照容和罗贵人看向后也觉不解
何椒房用帕子轻轻擦拭着
罗贵人道:“你怎么了这是?
照容也关心道:“是啊,好好的,妹妹这叫我们好生不解。”
何椒房平复了情绪后,抽泣道:“妾身,妾身就是太过痛心,可怜那彭城公主又
又可怜自己和义阳,公主们不比得皇子有一番作为和远大的抱负,今后都是要嫁的人的
彭城公主那般勇敢的性子,姻缘尚且都不能自己做主,我
我的义阳以后会不会也,也成为政事的牺牲?
我恨自己没有本事,给义阳挣个好前程,日后可怎么办呀。”
“哎呀!”
罗贵人轻斥道:“你说说你,这才哪到哪啊,义阳还小,这以后的事
谁能说的准呢?再者,彭城公主也只是个别而已,你放心吧
皇上定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步彭城公主的后尘的。”
照容也道:“是啊,妹妹,说到底长乐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
若我如妹妹一般,整日想着日后的归宿,那何时才能得以宽慰
你就不要多想了。
何椒房哭着摇头道:“娘娘与妾身不一样,长乐公主嫁出去了
您还有五皇子和如今腹中这个孩子傍身,可是妾身不一样
妾身只有义阳一人,什么都没有。”
乐安公主也劝慰道:“我瞅着义阳这孩子虽然还小,但是见识和才智却顶好的
她明白自己想要的,也最有主见,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也是无须你多操心的
只要多加教导和培养,日后长大了有的是好姻缘和福气呢,椒房可还有什么担心的?”
照容也道:“是啊,义阳有胆识又能能力和谋略,倒不像长乐,大大咧咧的,没个分寸
这才叫我忧心呢。
“何椒房宽慰道:“义阳哪里有娘娘说的那般好。”
好了。
“照容又道:“以后的事现在无须多想,平白的给自己心里添堵,快扶你们椒房下去整理一番妆容。
“何椒房身边的巧慧答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何椒房,向照容和罗贵人屈膝一礼后才退下。
乐安公主起身行礼送别
待何椒房离开后,乐安公主感叹道:“这有女儿的苦楚和担忧也是旁人不能理解的
说到底还是罗娘娘有福气。日后无需承受嫁女的心酸。”
照容也笑着对罗贵人道:“是啊,要不说怡珊好命呢。”
罗贵人道:“姐姐快不要打趣我了,你是最知道我的,我可是一直都盼着能有个女儿傍身的
尤其是能得个乖巧懂事,又有才学的,那才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只可惜呀
生了这两个孩子后,身子落下了病根,怕是再难有孕了!”
照容看着罗贵人的伤心,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公主适才说彭城公主府中近日可是怎么了?
“哦,差些忘记了。”
乐安公主又道:“是我那六姐夫的姨母,本也是借了六姐姐婆母的光
封了成主县君,后来六姐姐的婆母平阳长公主驾鹤西去后
便也没人多与母家联系,那成主县君本在临汾的城中住着
还是平阳长公主在世时给置办下的宅子,近日那成主县君不知何故
居然从临汾一路寻来,到了六姐姐的公主府中,道是想念外甥了
可据说她来之际便是带了家仆和行李,如今住在六姐姐府中,人又是个爱折腾的
仗着自己是驸马都尉母亲的亲妹妹,便将公主府当做自己家中一般肆无忌惮
还屡屡指使仆人,挑三拣四的,六姐姐那性子怎么能容忍她如此兴风作浪
一来二去的,几乎是日日不顺心与那成主县君斗气
那姨母在公主府中就敢对六姐姐不敬,又跑到六姐夫跟前诉苦,道是六姐姐蛮恨无礼
不敬长辈,她又算个什么长辈,平阳长公主在世的时候,便少于母家来往
听闻是一直与母家不穆,也便只是自己那妹妹恬不知耻的处处讨好卖乖
给自己求来了富贵和身份,长公主活着的时候也未见她对姐姐有多恭顺
连着平阳公主去世之际,母家人中都未曾见她的身影
如今想起来跑来认了亲戚,想来定是她将平阳长公主留给自己的家产和钱财
都用没了,才想起了如今的驸马都尉,这种人简直是无趣至极
这些天将六姐姐的公主府搅的是天翻地覆,那日我去寻六姐姐之时
见了那老妇人的嘴脸,一股子野蛮之气。
还姨母呢,真真是叫人鄙夷
照容听完后道:这件事便是要驸马都尉亲自出面解决了
若他能顾及彭城的感受,念及公主的委屈和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照顾和不离不弃之情
便是赶,也要将那姨母赶出公主府中,未免的越闹越僵。”
就是这般苦楚呢。”
乐安公主生气道:“那日我去的时候,六姐姐都被气哭了
只道六姐夫根本不理会这些事,还坦言相劝让六姐姐不要斤斤计较,多多容忍一段日子
这六姐姐才心中伤心难过。”
罗贵也听不下去了道:这驸马怎能这么行事呢?
就算是平阳公主,驸马的亲生母亲也不能这般行事鲁莽
给公主站规矩?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了,南宋如今都衰败成什么样子了
无论是财力还是兵力都已无法与我大魏抗衡了,到底是亲戚一场
那姨母不去寻刘家人庇佑,哪来的架子将谱摆到我大魏的公主府
当真是欺彭城公主无依无靠吗?
是仗了何人的势啊!
乐安公主没有多说。
倒是照容开口:“也真是为难彭城公主了。
这样吧,晚些时候我派人出宫一趟去看看公主,随带给她带些东西
就以皇上的名义吧,那位姨母在我大魏,想来也不敢违抗圣意
有了宫中的关怀,想来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乐安公主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那日我去的时候,那姨母居然还没将我放在心上,一副丑恶嘴脸
只是这件事要不要与皇兄说道说道。也好让皇兄拿主意?”
照容摇头道:“皇上近来太忙,太累了,还有太皇太后的事,更是让皇上心绪不佳
这种小事就先不要打搅皇上了吧,若是得不到解决再说也不迟。”
听娘娘的。
乐安公主答应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驱车的车夫下来掀开帘子,废后缓缓步入而下
一下马车便被寒冷的天气冻了一哆嗦,紧紧的裹住了身上的衣物
废后抬头一看,瑶光寺三个大字赫然显献
而顶着刺骨寒风在庙外站着等待自己的人,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带着一群女弟子恭候多时
废后踌躇了片刻后,还是踏上了寺门。
走到众人面前
老尼姑和蔼道:“阿弥陀佛,若是贫尼猜的没错的话,娘子便是从宫中而来的冯娘子吧。”
废后一时心酸,没有说话
老尼姑身后的小尼姑道:“冯娘子,这位是我们瑶光寺的住持大人
但住持大人是带封号修行的,您可唤一声寿姬娘娘
废后愕然道:“寿姬?您便是当初成帝的嫔妃耿氏?
唯一带号修行的宫妃,姑母口中的旧人便是您吧?”
“阿弥陀佛。”
耿氏手握一串佛珠道:什么宫妃不宫妃的,即便是带号修行
到了如今这番田地,也不必再过分计较这些有的无的了
娘子唤贫尼住持就是了,不过贫尼当是与你姑母一道伺候过成帝
你姑母与我也算是有些交情,成帝驾崩之后,我便自觉生活无趣
便自行请命来这瑶光寺安度晚年,没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居然还能迎来冯娘子,当真是幸会。”
废后惭愧道:“您自谦了,我便是来与住持您一道修行的,也算是看破了红尘
与姑母没有关系,您也不必以姑母的情谊对我多番照顾。”
耿氏笑道:“冯娘子这般说便是放下往事了,贫尼给冯娘子介绍一下
便指着身后的女弟子道:“这是悦氏,法号慈乐,是文帝的贵人。
这是齐氏,慈静,是文帝的顺容,还有这是萧氏,慈祥,是文帝的美人。
夏氏,慈德,文帝的椒房
废后惊讶道:“这?这都是先帝的人?”
耿氏道:“也不仅仅是,这瑶光寺啊,其实大部分都是一些无子无女,没有归宿之人的栖息之所
亦或者是一些被废弃的嫔妃们修行之地
所以这里也被世人叫做皇家修行地,这些都是文帝驾崩后来此的,一生无宠,无儿无女,无依无靠
找个容身之处罢了
这里面上至明元帝时的老人和太武帝,敬寿帝的修行宫妃们
有带发修行的,有带封号的,也又被废弃的,大部分都已经年龄大了
在此圆寝了,剩下老人们也为数不多了,如今的便是贫尼等这些老不死的了
娘子你是我朝以来第一个入寺修行的,这总有人进来,却没有出去的
可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废后感慨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直到此刻
我才真正理解了姑母让我来此处的真正含义,谢谢您。”
耿氏依旧慈祥道:“冯娘子能明白便是最好的了,你姑母不会害你的,既然放下往事了
那就好好修行吧,这里没有争斗,没有不安,也没有伤心,只有宁静与祥和
那就赐你法号为宁吧,希望你能步入佛门后真正的,做到安宁。”
慈宁?”
废后喃喃的叫了自己的名字后,露出了最后一丝祥和真正放下释怀的笑容
慈安殿偏殿中,冯诞依旧在苦苦等待着,里殿内太皇太后终于醒了过来
言嬷嬷等人有条不紊的伺候着太皇太后坐起身后,忙喂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