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树交阴,花草自栽;
绿满庭院,帘前远香。
遂复城的夏夜很是清凉,参天的密层群翠,将白日的热浪吸收,留给山城百姓一个安然好梦。
寒漠抱着杨茉睡觉,竟然还需盖上薄被,二人在亲热过后,沉沉进入梦乡。
杨计却不同,他的心已乱,寒漠的一番话,将他多年安逸而无忧自在的习惯打乱,他已适应清闲自在的濠上之乐,接下来该如何抉择?
林阴木静愁锁窗,居此仙地犹彷徨。
夏日夜短,杨构觉得怎么刚躺下,天就已微亮?莺啼蝉鸣,啁啾间相互比试着谁的声音嘹亮。
杨构从榻上起身来到窗前,山风荡过,头脑一阵空明,自言自语道:
“我若能像这些鸟儿般自在,该有多好啊!”
杨构眼前的淡雾尚未散去,像若有若无的轻纱,在晨风中荡漾,一股清新扑面而来。
杨构像一根木桩,站那一动不动的发呆,直至第一缕阳光洒下,穿梭于薄雾之间,一丝丝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这,就是生命的颜色!
杨构的心中猛得一颤,自己好傻,竟然将说这些话的人忘记,反而整个人陷在他所说的话里,怎么会如此笨拙?
“哈哈哈哈!”
杨构顿时心明,畅怀大笑间反省自己,没想到过于舒适的日子,还能降低人的智力。
柔和的晨曦将薄雾驱散,露出漫山遍野的绿,郁郁葱葱、芳草如茵的绿植们绽开笑脸,敞开怀抱,迎接这生命之光。
杨构的心,一如这山林,在鸟儿们欢快鸣叫的带动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二兄长,你,吖!怎会如此憔悴?换床睡不着吗?”
寒漠来找杨构,见到杨构的样子被吓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一夜奋战,四飞还是五飞?
“没事没事,昨夜苦练心法,若有所悟,我好得很,我先去洗漱,你等我一会儿。”
心法?你杨家那破心法还需要悟?莫名其妙。
寒漠正想回房,方卮精神抖擞的走来,有客在,早上打个招呼,这是礼节。
“哎呦,方城主,今日状态不错嘛,杀一盘如何?”
方卮被寒漠一喊,顿时有点稀里糊涂,他狐疑道:
“昨日少帅说不会下棋,今日这,是何意?”
寒漠将手一背,邪魅一笑道:
“呵呵,昨日我观城主大人气色不佳,我不愿趁人之危,否则落下个胜之不武。”
“哼,我方卮至今未逢敌手,就算输,我也输得起,绝不会污辱少帅之名声,咱俩即刻开战。”
“嗯,方城主或许不知,我龙举与人论输赢之事,除却生死,必带彩头,城主若输给我,可否做我的随从,一年便可。”
“可,若少帅输,该当如何?”
“我若输,送你黄金十万两,并答应你一个要求,不违背侠义之要求,怎样?”
方卮将手一扬,咬牙切齿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少帅请!”
“哦,现在不行,我要去见一下纷焰,你得等我回来,很快的。”
方卮轻蔑一笑道:
“少帅莫非是在拿我打趣?”
寒漠伸出手掌笑呵呵道:
“骗你做甚,来来,击掌为誓。”
“啪”
方卮立刻和寒漠相互击掌,生怕寒漠骗人似的,方卮拱拱手道:
“我去准备好,望少帅早点回来,与那匹夫不必多谈。”
杨茉正好跟来,听到二人最后的对话,不由疑问道:
“夫君,你在求虐?不如回房让我虐。”
寒漠负手摆出个高人的姿态道:
“呵呵,我不是与他下棋,而是赌棋,若论下棋,我定不是对手,而论赌么,不是必赢的话,我绝不会出手,哈哈哈哈!”
“下棋与赌棋有区别?还不得去一子一子的下?”
寒漠轻刮一下杨茉的小俏鼻,嬉笑道:
“山人自有妙计,届时你一观便知,你在这等着,我让二兄长带我去认一下纷焰。”
寒漠说认一下纷焰,杨茉的心里已猜到七八分,自己这夫君的秘密还不知有多少呢,全都要知道那多累,幸亏被自己抓住,她决定做个傻夫人。
杨构同样有所察觉,不过他的心里也已有决定,或许,纷焰就能做为一个起始吧。
见纷焰是真的很快,会面后,相互寒暄几句,寒漠还饶有兴致的参观了一下纷焰的住处,一口一个赞赏,你比我强,这让杨构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方卮却嫌寒漠去得太久,茶已喝白一壶,简直度日如年,待到寒漠归来,顿时欢天喜地。
“茶已泡好,糕点也有,杨大人,少夫人请自便,不用客气,少帅快请入座。”
围棋。
棋盘乃寰宇之星空,若上古之阡陌,棋盘之中,与宇宙之规则如出一辙,以此,围棋方有棋道一说。
道之所载,唯天地万物与我长在。
寒漠笑笑,在杨构和杨茉疑虑的眼光中坐下,四人分坐四边,二人对弈,二人观战。
寒漠拱拱手,笑眯眯道:
“我是客人,执黑先走如何?”
方卮挥手爽快回道:
“自然,主随客便,少帅请。”
大战开启。
寒漠执黑落下右上角三三,嘴里同时说道:
“围棋乃仁者之静,棋子众生平等,无富无贵,各子皆然。”
方卮在右手临角落下二三道:
“你有你之宫廷,我可流落僻远,你开你之盛宴,我可偏居一隅。”
寒漠落下自己左侧对角星道:
“围棋乃一寸长,一寸强,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方卮挂下他的对角二三道:
“围棋乃千重岭树,行棋则力避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寒漠挥手重重落下第三子,天元,寒漠转首看向杨构,肃然道:
“天之所存,我的必是我的,围棋积虑于谋划之策略,呼唤治世之能臣。”
张嘴茫然的杨构,顿时心中一惊,心跳加剧,双手紧捏衣袍,目瞪口呆。
杨茉则是来回得看着几人的表情,心中感叹,反正是我的夫君,不想不想,看棋吧。
方卮的注意力只放在棋盘上,他落下他的第三子,尖寒漠的第一子,占据星位,口中喃喃道:
“尖之灵秀,飞之轻扬,跳之捷达,连之坚实,皆可自斟自吟。”
“好,那我便连,生于一方,死于一方,两眼在,何惧哉!”
寒漠挥子将第一颗子连上,又抬首看向杨构道: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杨构听得明白,可杨茉迷茫,怎么下棋又说起兵法来?回头一想,自己的夫君是少帅,瞬间释然。
方卮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在下棋,他也将自己的第三子连上,继续压制寒漠,淡淡说道:
“我也连,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寒漠在二四处左飞,沉吟道:
“为兵之事,在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是谓巧能成事。”
方卮终于抬头,对着寒漠拱拱手道:
“我为之前小视少帅的无礼道歉,没想到少帅已将兵法融入,世之帅才也。”
寒漠摆摆手笑道:
“呵呵,胡乱说说而已,棋还得一步步来,城主勿需多想。”
杨构默然,什么胡乱说的,明明全是对我说的。
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