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苍,北风卷山;
单枪匹马,过尽萧荒。
连日的不停奔波,寒漠疲倦不堪,终于赶至上支城后,他停留下来,身体需要休息,更主要的是见见新岳父,楚啸。
直到现在为止,寒漠发觉自己的岳父好像有些多,不禁打出个寒颤,这以后如何安排才好?他开始理解皇帝老爹,都是些岳父在斗,夹在中间,确实为难。
楚啸,五十有三,身高臂长,甚是精干,楚家的“风摇枪法”不曾落下,每日里尚有练习,然而楚啸并非一匹夫,从他藏子女一事便能看出来,头脑甚是精明。
楚啸排行老二,长兄楚嘹,三弟楚嚎,四弟楚唤,侄子侄女的有不少。
楚秸,楚唤之女,比楚稚大一岁,曾与楚稚一道藏身练武,她被喊回后,与司徒韶擦出火花,楚啸出于联姻的想法,毫不犹豫,将楚秸嫁与司徒韶,如今跟着司徒韶在大名城。
寒漠在上支城一番洗漱、吃饱喝足之后,自然想听听这些岳父们的意见,寒漠仍然是试探的态度,原因是他心中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一如在京城之时,当他想起芬妶二女的孩子,也是如此头疼,可京城有杨营与司马行帮他排忧解难,大名道呢?这里可是有两位岳父的,古清沉与楚啸。
寒漠与楚啸相对而坐,烘着火炉,喝着茶,楚啸主动提及道:
“少主,上支、平垠与望阳之兵皆冲入大名军,另外有些自家的武者,我想找秋总镖头聊聊,申请个分镖局,如今的大名道没有镖局呀!”
都是些人精啊,寒漠顿时捂额叹道:
“唉!多谢岳父大人分忧,你简直像能看透我心事似的。”
楚啸捋须微笑道:
“呵呵,千年以来之恶俗,希望少主能将其打破,甚至于天下的治理方式,也该换换,城主之位靠厮杀与传承,实为不当,虽说确实是有能者居之,然而一家独大,一城一王国,实乃不妥。”
“请岳父大人畅所欲言,我洗耳恭听。”
寒漠很急切,虽说书中曾看过许多,然而未曾亲身经历过,他的求知很真诚,楚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楚啸饮下一口茶,缓缓说道: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古为镜、可明得失,以法治国,方能国泰民安。”
“法治,治的是何人?若仅仅治民,这与不定法有何区别?一切皆以皇权为首,更有许多特权在手,设立官衙?官差不敢拿人,甚至维护,便有逍遥法外一说,若走至这一步,倒不如像现在这般。”
寒漠有些怒气,怒的是虚伪世界,气的是言行不一,现在的大宋,也是弱肉强食,可全在明面上,若将这一点装扮上华丽的外衣,穷苦百姓更难有出头之日。
楚啸劝解道:
“少主,一切皆为人性使然,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行、下方效,若陛下及诸位大臣,皆能以身作则,以身许法,何来天下不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人性皆贪,我也贪,就怕有上下合谋,串通而谋私利,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又能如何,有人做必有人知,而后必有人仿效之。”
楚啸做出个“斩”的手势道:
“那就杀,乱世用重典,盛世同样适用,杀一儆百,灭他满门,就算皇妃也需同罪,如此天下岂能不公?!”
“若有大官利用此法则,报复杀人呢?”
“陛下亲设一部,监督天下百官,行监察之权,绝不可私设牢狱,当然,此部之人选,必须能做到绝对之公正,如此,只需保证这一部,比保证百官要简单得多。”
寒漠见楚啸无比严肃的模样,想将气氛调和一下,寒漠开玩笑道:
“若你是这一部的首领,楚家有人犯下杀头之罪,却瞒着你,找你的属下求情,事过许久之后,为你所知,你待如何?”
楚啸厉声道:
“杀光他们,我再自杀、以谢天下,若人命关天之时,功过两抵,甚至功至后世去抵,那将无休无止,百姓何来进取之心?”
寒漠看着楚啸无比郑重的神色,感觉像捅上马蜂窝似的,急忙帮楚啸续上一杯茶道:
“来,岳父喝茶,咱俩只是闲聊,不必如此慎重,若家里人说话皆像这样,活得岂非很累。”
楚啸缓过神来,贤婿尚未登大宝呢,楚啸展颜一笑道:
“呵呵,我有些入戏太深,尚未至那时呢,哈哈,喝茶。”
楚啸并非演戏,而是在表明决心,楚家可以得到照顾,但绝不要生死特权,更不会知法犯法,若真有该死之人,他楚啸会亲自下手,以儆效尤。
翁婿二人接着聊起别的话题,楚啸向寒漠介绍楚家,讲一些楚家众人乐趣之事,二人载笑载言,其乐融融,而另一位岳父大人古清沉,却在哭,且哭得甚是伤心。
古清沉从凤东城来到古丘城,并不只为探望古时雪,而是要见娘,当古清沉见到娘的第一眼,他便欲向娘下跪,吓得令先将他强行抱入屋内。
陪在娘身边的古悠也被吓一跳,可娘想知道原因,便在古悠那满眼的迷惑之中,跟随入得屋来。
“悠儿乖,当啥都不知道哈,嘘!”
令先急忙间安慰一下站在外面发呆的古悠,并且及时关上门,不能让儿媳妇们见着,免得她们乱想,那么多孕妇呢。
“大嫂,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兄长,呜呜呜呜!”
屋内的古清沉跪伏在娘面前,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孩子,娘哀叹一声道:
“小弟,可否告诉我实情?”
“呜呜,大嫂,当日兄长与我发生争吵,因每见一次,我俩都会吵一次,那回我很烦躁,便拔刀威胁,我只是随手一刀,兄长无论如何是能挡住或躲过的,是我的错,呜呜呜呜!”
“你已去过凤东城?”
“去过,也已见过漠儿。”
“你可告诉过他。”
“我未说,我说至死都不会告诉他,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我想死于他刀下,可他偏偏能宽容。”
娘递给令先一个眼神,令先会意,将古清沉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娘缓缓道:
“小弟,因你未告诉漠儿,我已原谅你,至于他中那一刀,只能说是天意,若他在,漠儿定是出不了凤东城,唉!一切皆是冥冥之中注定,过去的便罢了吧,况且他并未记恨于你。”
令先也拍拍古清沉的肩膀道:
“大哥走,或许真是天意,你俩十八年见那么多回,为何偏偏那次情绪失控?你若是有意为之,尚不可谅解,如今将大嫂侍奉好,方为重责。”
娘柔声问道:
“小弟,你有何打算?”
古清沉停止哭声,嘟囔道:
“大嫂,我已传讯坐断,让他一切听从漠儿安排,至于我自己,我想去凤东城,陪兄长。”
娘叹息道:
“唉!你这又何必,小弟,漠儿尚需帮助,你岂能逃避?”
令先也劝慰道:
“亲家,万不能泄气,漠儿正处于关键时刻,你当为他撑起一片天空才是。”
古清沉抹抹眼角道:
“好,明日我便回大名城。”
令先捏捏古清沉的肩膀道:
“咱俩一道,我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