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图谋算不得清白,可你玲珑剔透却也称不上聪明。」
“国师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垂丝纱帐被猛得掀开,朱红色的外袍随着男人凌乱的脚步翻飞在身后。
男人将脚匆匆踩进黑色的锦鞋就扔下了手里的葡萄出去。
“必安,去挽月楼。”
李承泽走得很快,这是第一次,谢必安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不像他,他应当优雅从容,运筹帷幄在股掌间掌握其他人的生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无措惊惶的情绪挂在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像个弄丢心爱之物的孩童。
“抱歉,二皇子殿下,国师大人抱病,不方便见客。”
被门卫拦下了,不出所料。
可是李承泽心里烦躁,他蹙着眉头想要让谢必安开道,可望着那朱红色的楼阁他又忽然想起,这是她的挽月楼,要是在这伤了宫女侍卫,某个人不高兴,又该躲着他走了。
明明收了他的布偶,现在却连看一眼都困难,在心里谴责了一句那个没良心的姑娘,李承泽的脚步却没有挪动。
李承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月棠在看了他许久后,才欲言又止地将他放了进去,当然,前提是谢必安要留在外面。
他答应了,没有人搀扶,也没有侍卫跟从,他一个人扶着游廊去见了躺在里面的姑娘。
“李承泽?”
她难得醒着,披着青色的外衫,脆弱,美丽,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
“你怎么来了?”
“来落井下石。”
他终于笑了起来,艳丽,慵懒,方才的失态似乎只是一场不足为道的小插曲,漫不经心的调侃和游刃有余的问候才该是李承泽惯有的样子。
偏偏是她,偏偏李承泽来了。
在明知道没有意义的情况下,跑来了这里,就为了看她一眼。
“真的假的?可是你鞋都穿错了。”
被这话说的一愣,李承泽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鞋履有些磨损却并没有穿反。
他望着卿颜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都说国师吐血昏迷,我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空穴来风。”
松松垮垮的外衫搭在他的肩上,李承泽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这话,我就当是关心了,你...”
不过一刻钟都没到,他们正好好地说着话,桌边的姑娘却在站起的瞬间突然倒了下来。
毫无预兆,李承泽跑了起来。
在那个人在坠地的瞬间接住她,然后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屁股和地板亲密接触疼得李承泽龇牙咧嘴,被他护在怀里的人闭着眼,没了往日鲜活的样子。
“我难得与人为善一次,你倒是睡得香,可惜了...”
他皱着眉抱怨,手臂却一点没松开。
梳得整齐的鬓发现在乱糟糟地翘了一起来,坐在地上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吹了两下,发现调整无果后,干脆就由它去了。
“也就这时候你能好好跟我待着了。”
修长的双臂穿过肩颈和腿弯,李承泽没用多大力气就将人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生疏,连神色都是带了点窘迫。
把人放在软榻上时,一种异样的情绪如藤蔓一般缠上了他的心。
那是一种柔软而陌生的情绪,是李承泽没有体会过也几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竟然还在。”
红衣服的小布偶被放在软榻旁边的书架上,某个无聊的国师大人还给它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小椅子。
“怪丑的。”
李承泽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样有些放肆,他看了一眼旁边昏睡的姑娘,将手指搭在嘴角掩住了那点笑。
他很久没这么安静地待着了,卿颜和谢必安不对付,总是说着说着人就跑了,如今这么和谐的时刻,实在少有。
其实有很多次,庆帝试探过他。
“朕有意给国师赐婚,你觉得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儿臣不敢多言。”
或有紧张或有慌乱,但在那之下,是隐秘的期待和欢愉。
“是不敢,还是不想?”
庆帝晦涩沉重的眼总是叫人恐惧,因为一切心思都在那里无所遁形。
“又或者说你自己,别有所图?”
李承泽图什么呢...
从皇宫回府的那一晚,他沉默了很久,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手里的红楼翻了一遍又一遍,从白天到黑夜,直到寒冷的夜风穿堂而过,他才抬起头望向了窗外的弦月。
按了一下酸痛的腰背,李承泽从秋千上站了起来,随手捏起一颗葡萄塞在嘴里,浅色的唇勾了起来。
他当然别有所图。
图一个人...
正如现在这样,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她,伸手抓住她。
“不是一路人又怎么样,你还是心软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假的当作真的时候真的就像是假的了,无变为有的地方有也就无了。
李承泽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红衣的布偶被他放在了软榻上,和沉睡的姑娘依偎在一起,他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软垫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