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可我们不就是神么...”
    “.......”听到她的回答，穿着红色卫衣的少年无奈地笑起来，“福尔图娜，你又忘记了。”
    午后的房间里夹杂了阳光的气味，坐在窗台上的命运女神抱着一只黑癞犬，面无表情地歪头，“我没有忘记，人类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生物，所以要换一种姿态和他们相处。”
    “但是，你不是，杨——”
    “杨晋。”唇红齿白的少年打断了她，“现在要叫我杨晋。”
    “要不要喝茶?”提起在她腿上撒娇的小黑癞，杨晋走进了客厅。
    “茶?”福尔图娜的身形散作光点下一刻在杨晋身后凝实，“是那种甜的东西吗？”
    甜的?
    拿着纸杯泡了红茶的杨晋呆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那是奶茶，不一样的。”
    “你们在训练营也能喝奶茶?”
    今天姨妈出去打工，学校正值周末，所以只有杨晋在家。
    他和银发少女并排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格外熟稔。
    福尔图娜摇了摇头，随着抬手端茶水的动作，一枚坠着蓝萤石的星盘挂饰在她腰间晃动。
    热气蒸腾，隔着水雾，杨晋的侧脸和某个熟悉的影子重叠起来，命运之神的眼睫轻颤，她抿了一口纸杯的茶水，轻声开口，“你们，好像都变了...”
    这话很轻，但是对于千百年寿命的神来说，其中的意味只有他们知道。
    “很久以前的事，你都还记得吗？”杨晋抚摸着匍匐在地上的黑癞犬，眼眸半敛。
    指尖无意识地扣紧纸杯，福尔图娜的眼中显出茫然的神色，“很久之前的事?”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让她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迟钝，麻木，不知道是从多久开始，她的情绪变成了一摊死水，只有偶尔的波澜能够溅起些许的水花，好像就连记忆都开始模糊。
    好像除了国民的惨叫声和那无数的墓碑，混沌的记忆里，熟悉的脸都开始模糊。
    在杨晋错愕的眼神中，晶莹的泪滴从她眼尾滑下。
    她不停喃喃着，“很久之前的事...很久之前的事...”
    那一天，信仰命运的‘孩子’都消失了，他们的灵魂，他们的一切...
    ‘死亡’入侵了他们的领域，维斯塔也消失了。
    然后呢，她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些记忆好像模糊了...
    “福尔图娜...福尔图娜!”
    “! ! !”视线被一团白色糊住，在她想要抬手的瞬间，有人制止了她。
    “抱歉...别再想了。”杨晋的声音含糊不清，却是带上了低沉的情绪。
    大夏神明为了守护国民舍弃修为和肉身进入轮回。
    对于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和国民，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情。
    但...福尔图娜的信徒已经无法挽回了。
    “以前的事...我还...记得。”
    杨晋一愣，微凉的水痕透过纸巾渗进他的掌心。
    “迷雾中，我遇到大夏的孩子，我把他们送了回来...”
    “你们告诉我，大夏不欢迎外神，但是欢迎朋友...”
    “我还记得...你们以前的样子。”
    “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福尔图娜病了，甚至自己无法意识这一点，因为疾病，她的记忆衰退，反应都变得迟缓。可是有很多东西她依旧记得。
    她记得那些感谢她的大夏孩子，她记得那些进入轮回的大夏神明，她记得自己失去过却不想让他们也失去的东西。
    「‘存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但我仍需要一个孩子的帮助替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我想要留在大夏，等待时机的出现，作为交换，我会将我的神格和力量全部留给他，帮助大夏抵御其他神明...」
    ( 你想要什么? )
    「我只想再看一眼，曾经的罗马...」
    想要回溯到那么久远的过去需要更完整的时间法则，哪怕她吞噬了雅努斯，也不足以支撑那么大的因果。
    想要回去便已竭尽全力，更遑论改变什么。
    所以她将神格和力量留给那个人类，只为了能最后看一眼过去的盛景。
    那一天她站在海边遥望了很久很久。
    ( 失去神格和力量，即便回到过去，你也无法停留很久，你会彻底消散。)
    「我知道。」她只是点了点头。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纷纷扬扬的，像是银色的丝线。
    「如果注定无法改变过去，注定一切只能是那个结果，那么我希望最后一刻，‘命运’与信徒共同消散，回归最初的地方。」
    「这样，我留下的东西，至少还能保护另一个地方的国民。」
    「大夏还有延续的可能性，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了...」
    「我所珍视的已经失去了，我没有孩子，没有爱人，我所受的信仰和力量全来自于我的信徒。」
    「我自信仰中诞生，自信仰消失后毁灭。」
    「这是‘命运’为自己选择的轨迹...」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病了。
    病源隐藏在深处，是平静漠然的表象下，逐渐步入自我毁灭的偏执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