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国家项目，资金量大到2个多亿，却从头到尾只有4个人盯着干，其中2个还是流水的抽调人员，姜雪绒从来也没懂过张英到底是重视还是不重视。
心里滚过这个念头，她笑了笑和两个新面孔打过招呼，人多眼杂，也不好向尚玲打听情况，估摸着十分钟差不多便告辞上楼了。
周海的电话适时打进来，她直接按要求去了309办公室，先敲了门，得到允许后方才推门进入。
老板桌两边分坐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正经压抑的黑色棉夹克，板着脸，浓眉像很久没有修理过，野蛮生长的同时增添了一丝严肃，面前放着一份文件，应该是谈话提纲。另外是一个稍年轻的女人，目不斜视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应该是负责做笔录的。
姜雪绒分清主次，主动打了招呼在沙发上坐下，身怀有孕却依旧把背挺得笔直，这代表一种认真。
女人先问了她姓名等基本情况，记录好后，男人把话题接了过去，“你是项目前期经手的会计，我看到很多原始凭证上都有你的签名”。
姜雪绒点头，“是的，前期是我经手的，我离职交接的时候五个标段的工程款大概支付到合同金额的60%”。
男人头也不抬，“行，那我们找你想了解几个问题，首先，工程招投标你有没有参与？”
“领导，项目批复立项后我们单位成立了专班全权负责项目推进，据我了解，招投标是进公共交易中心开展的，标书是委托代理机构编制的，整个过程我没有参与，直到确定中标方到合同审定阶段专班组织相关人员开了专题会，参会人员里有我”。
男人点头，“那按合同约定中标方应该在合同签订15日后缴纳履约保证金，但我看这笔钱的进账时间在合同签订后四五个月，中途没有催收过吗？”
姜雪绒声音平稳，“领导，我作为财务只和专班有工作对接，和施工方没有联系，他们催没催我不太清楚”。
男人第一次抬眸瞥了她一眼，充满了审视，“动辄几百万的资金，施工方竟然没有直接找过你？”
姜雪绒面不改色，“领导，政府采购里有落实优化营商环境的要求，采购款经领导审批后需在一个工作日内支付到供应商账户。我们都是按要求落实的，支付审批程序一结束，就马上按程序付款，没有拖拉，这些都可以从原始凭证中查到。既然我付钱不拖拉，施工方自然找不到我头上。还是那句话，我们只和内部的专班有联系”。
男人又换了一个问题，“那工程收方，验收这些你有没有参与？”
姜雪绒如实道来，“没有。其一，我没有经手过工程项目，不太懂收方等这些专业名词，其二，项目推进是专班在负责，我们只按经监理，审计，专班三者确认的工程进度对应合同付款，且付款也是经党委会研究决定的，有会议纪要可查”。
她回答得井井有条，逻辑通透，做笔录的女人不禁看了她一眼，她只假装没看到，继续稳着不动。
男人目光又看了过来，“我们注意到你们付钱时分成了两笔，一笔进工程资金监管账户，另一笔进农民工工资协议专户，这么做的依据是什么？”
姜雪绒回忆了一下，确有此事。
“我记得这是落实保障农民工工资要求，要求施工方开了一个农民工工资专户，具体是专班按人社局要求落实的。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要求施工方写了委托函，讲清楚每一笔钱支付的金额和账户，财务这边没有扩大资金范围，也没有无中生账户”。
男人敲击了一下桌面，冷冷地问“照你这么说，你什么都是按专班要求做的，那什么东西是你自己做主经手的呢？”
“记账”，姜雪绒毫不迟疑就讲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经手基建项目，当时翻来覆去查了很多资料现学记的账，请问记账上有问题么？”
男人不答反笑，颇有一种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感觉“好了，我想问的问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姜雪绒点头，起身出了办公室。
门一合上，她的身形微微放松了几分，方才神经全都紧绷着，现在细细讲来才觉得后怕，她有一种直觉，这个项目上绝对查出了问题。
缓了缓神，她去同周海打了招呼，周海问她，“问了些什么？”
姜雪绒笑了笑，“就是问项目付款的一些事，我如实回答了，然后就结束了”。
周海意味深长道“行，那坐会儿吧，这也快吃饭了，回味一下咱们食堂的味道”。
“谢谢了主任，我还有点事，改天再约”。
出了周海办公室，姜雪绒给尚玲发了个微信，约她中午吃饭。
得到回复后，她先去附近的餐厅找了个位置，等尚玲下班，同时也理一理项目的事。
尚玲没多久就来了，满脸的疲惫和无奈，一头短发也被抓得有几分凌乱，往她对面一坐，就开始叹气。
各自点了单，姜雪绒主动和她说起审计谈话的内容，她如此开诚布公，尚玲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审计这个架势，这回不好收手，看样子是要处理人”。
姜雪绒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我方才理了理，审计明里暗里的意思是有人从施工方手里拿了好处，业主的监督责任没有履行到位，甚至水工程？”
上尚玲眼里划过一丝亮光，“果然双核就是比单核好使，有点那个意思了”。
姜雪绒继续大胆猜测，“所以现在解科长汗流浃背了吧”。
“我们几个也汗流浃背啊，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不好独美”。
姜雪绒摇头，“不一样，你们的状态不一样，你是疲惫，解科长是心不在焉”。
尚玲捂脸，“当初我要是多轴一些，今天也不会这么为难。就是假期看大家都接受了施工方送的水果，我不好推辞也收了一份，搞得现在吃了只死苍蝇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