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道剑影中,祗园猛一咬牙,想要抽身暴退,可但这念头升起的时候已经迟了,继国缘一刺向心脏的那一剑,近在咫尺。
刀剑无眼,这样的距离下,就算继国缘一无意伤人也无用。
情急之下,祗园只能换了个策略,她的手用尽力气要把金毗罗横于胸前,与此同时,眼睛死死盯着继国缘一手中长剑的剑尖。
在她的视线中,那剑尖以划破虚空的极速向自己刺来,而她手中的金毗罗却慢了半拍。
来不及了。她想。
从未有过一刻觉得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接近,乃至于祗园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双目圆瞪,一时间愣在当场。
可预料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祗园从惊吓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继国缘一的剑正轻轻抵在她的左胸上,剑尖连衣物都未曾戳破,生死顷刻间,继国缘一及时收住了力。
险死还生的祗园心有余悸地呼出了一口气,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状态,从地上又捡起了掉落的金毗罗,再次摆出战斗的姿态。
“你的心脉乱了。”
继国缘一的话语让祗园又愣了愣。
“还要来么?”继国缘一轻轻地问。
祗园眼神复杂的看了继国缘一一眼,“让我再看看火焰刀吧。”
但此时她眼睛里面的战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继国缘一点了点头,同意了祗园的请求,他以让祗园叹为观止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再一次舞动手中长剑,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精致美妙的弧度,沿着那些弧线,火焰纵横,宛若咆哮的火龙。
但与其说战斗,不如说是“演示”。
虽然继国缘一的日之呼吸不曾遗漏一式,但却没有一剑是斩向祗园的。
这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整地把自己的绝学展示了一遍。
也许对他讲,所谓绝学,并不如何重要。
“请再攻过来。”
随着最后一丝炎晕消弭在空中,继国缘一对着还未回过神来的祗园说道。
“啊?”祗园发出疑惑的声音。
战斗到现在,结果如何已经很明了了,无论怎么说她都不是继国缘一的对手,站在场中的最后一人不出意外只会是继国缘一。
可随后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一场只能有一个幸存者的战斗,无论她还有没有战斗的欲望,她和继国缘一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是要倒下的。
在祗园看来,继国缘一的潜台词就是“赶紧过来让我把你打晕”。
祗园于是操着金毗罗就冲了上去,既然这场战斗无法避免,那就继续下去!
继国缘一也是手持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向前的弧线,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交错而过。
砰。
尘埃四起,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之中,有人倒了下去。
倒下的竟然是......继国缘一!
祗园完全懵了,刚刚相错的一瞬,继国缘一的剑根本就是贴着她的身体斩过,攻击并未落到她的身上!
而她手中的金毗罗在与继国缘一长剑的碰撞中泄劲,最后落在继国缘一的肩膀上,可那种程度的攻击又怎会令继国缘一昏厥?
而祗园想不明白的事情,高台上的泽法和卡普却看得清楚。
“喂,你看到了吗?”泽法面色古怪。
“嗯,那小子打晕了自己?他怎么做到的?”卡普也是不清楚继国缘一如此做的理由。
在他们身后,史铁雷斯三人相视无言。
虽然所有人都看不懂,但原因可能很简单,在海泳中祗园曾帮助继国缘一同捞木偶,如今继国缘一用对战训练的首战‘冠军’桃李以报。
早在战斗开始之前,他就在祗园的眼中读出了被她藏得很深的......对胜利的渴望。
......
对战训练最后的结果令所有学员都大跌眼镜,所有人都在猜测继国缘一最后离奇昏倒的原因,难道真的是祗园深藏不露,一刀就把怪物一样的继国缘一给放倒了?
还是继国缘一体力消耗过大,最后跟祗园拼刀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
除了少数几人,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中甚至包括祗园自己。
......
继国缘一将窗户前的帘子拉开一线。
午后的阳光透过那道缝隙照亮他的面庞,远处是黑色的大海,更远,海天一色。
距离第一场对战训练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舆论一直发酵,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继国缘一在首次对战训练上败北的原因。
但除了泽法、卡普以及当时恰好听到两人谈话的史铁雷斯三人,没有人能够猜到真正的原因......那太过荒谬。
在继国缘一加入训练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谁都对他有了一個基本的认识。
“不爱说话”、“面瘫脸”是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继国缘一在日常训练中的优异表现也让他“面瘫”的标签上加上了“怪物”这个前缀。
这大抵不是多好听的外号,但却是大多数学员们对继国缘一的印象了。
他强大到如同怪物一样的实力让他成为了断层式的存在,碍于这强大的实力以及继国缘一从来不曾有什么表情的脸,大家都不太敢跟他接触,所以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泽法老师也常常觉得继国缘一是个很内向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想跟别人做过多的接触,但泽法并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想着可能是继国缘一的原生家庭造就了继国缘一这样的性格。
但泽法不得不说的是,除了不太爱说话这点小瑕疵之外,继国缘一其他方面真的没得挑......太过完美了,身上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锐气,有时候泽法甚至觉得继国缘一像个老人。
万里无云,白鸥在晴朗的天空下纷飞,海浪拍打礁岩的声音不绝于耳。
继国缘一静静站在窗前,看着桃色的落樱飘零,被风吹向大海。
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是谁?泽法老师么?还是布兰奴?
继国缘一有些奇怪,除了泽法和布兰奴,几乎没有别人会敲响他的房门。
而以泽法的忙碌程度,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根本不会来到他这里,至于布兰奴就更不用说了,只在饭点的出现。
那么,门外的会是谁呢?
抱着这个疑问,继国缘一打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一件粉色的短裙,长腿丰满雪白。
是祗园。
见到继国缘一开了门,祗园咬了咬嘴唇,目光闪烁。
“我能进去么?”她问。
继国缘一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道路。
祗园走进了继国缘一的房间,四下扫了几眼。
继国缘一的房间并不很拥挤,相反甚至有些空旷,除了宿舍自带的一些设施,基本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一眼看过去,最明显的只有挂在墙上的雪走与鬼彻,房子被继国缘一打扫得很干净。
预备军官们所居的学员宿舍其实不很大,如果是两人一起居住,那么无论你在房间的哪个角落,其实都能够看到对方的脸。
“有什么事吗?”继国缘一为祗园沏了一杯茶,问。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祗园嘟嘟嘴,故作生气。
继国缘一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说:“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祗园小姐想要来,我随时欢迎。”他又找补。
祗园看到继国缘一的样子,不由失笑。她贴了上去,好像想要记住继国缘一的窘态,这样的距离下,连继国缘一的睫毛在她眼中也是根根分明的。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祗园突然收回倾斜的身子,坐回到椅子上,脸色认真地问道,
“缘一桑......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
为什么要故意输?
继国缘一低着头,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因为看到祗园眼里那份对于胜利的渴望么?还是不想要打击这女人隐藏在表明下的骄傲?
也许两者皆有。
说实话,继国缘一发现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他虽已经活了很多年,可到底却发现“自己”原来是很复杂的一个东西,单单从一个方面解读,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全部。
更有着一些东西,例如内心深处到底如何想,更是连他本人说不全面的。
可祗园既然问起,总要有个答案。
“也许是不忍心吧?我也不清楚。”生平第一次,他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来。
没头没脑的话,连继国缘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么一句。可就是这么一句,让坐在他对面的祗园脸颊忽地一红,竟然短暂没能回过神来。
“是么......是这样啊......”祗园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她设想过很多可能,却从没想过像继国缘一这样的男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有些措不及防了。
而继国缘一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最后,祗园没有久留,默默喝完继国缘一递过来的茶,逃也似地走了。她本着探个究竟的心情前来,誓要知道继国缘一故意败北的原因,走的时候却没有了这个心思,脑子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