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或者说,人生之中充满别离这一元素。换掉的乳牙,消失于人海的童年玩伴,共同度过若干年但一毕业就相忘于江湖的同学,老死不相往来的初恋,短暂共事的同事,陪伴十来年的阿猫阿狗,乃至至亲,最后则是自己。别离可感伤,可追忆,但不可挽留,毕竟给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也总好过一直悬而未决。
还没等谢家父母从三亚晒完太阳返回古城时,谢菲菲的小姨,也就是魏鹏的母亲因突发心梗在山城猝然离世。事发之时是周五,谢家父母在三亚的最后一天,在商议之下,颜晖给谢家一家三口订了从古城到山城的机票,让谢菲菲把她父母需要带的东西捎到机场,而谢家父母就只用换个航站楼就好。
当然,按照谢菲菲的原本想法,颜晖也要去一趟山城,这种大事儿他不过去不太合适。
“老婆,我还拄着拐呢,就是想去也有些不方便吧。”
“你这不是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拄着拐又不是不能上飞机。”
“现在才手术后几天啊,还要每天换药呢。”
“我不管,这是态度问题,你必须跟我去。”
颜家父母在家里听得头大,即便本来并不想掺和到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中,到此时还是不得不开口。
颜母劝道:“菲菲啊,你看小晖倒不是不想去,他现在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出门。”
谢菲菲还是不依不饶,语气里也是满满的毋庸置疑:“就过去两三天,又不耽误什么。再说他下周也不用出差,又没什么正事儿。”
颜晖也解释道:“我现在伤口也才刚愈合一点,脚也不能沾地,到了那边也只能在屋里窝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啊。”
“这是态度问题,你是我老公,这时候不跟着我回去像话吗?”
“我这如果愈合不好,可是要重新开刀的,不值当吧。”
“那你这时候不去总不是个事儿啊。”
颜父知道这种车轱辘话一旦开始就没个头,趁着他沉默的当口已经掏出手机,给谢菲菲的微信上直接转了两千块钱过去。
随着一声电话提示音,颜父也开口道:“小晖的情况现在不适合出门,是我家失礼。你要的态度我表示了,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这会儿快看下要带什么东西。”
有了这种表态,话题自然不用继续下去,一家人也开始各忙各的。颜父也如他所说,亲自把谢菲菲送到机场,亲自迎接从三亚度假而归的谢家父母,压着随时想要冒火的心情说了不少宽慰的话语。
当然,谢菲菲一家子的态度自然不会让颜父开心。从将心比心这种最朴实的角度来讲,自己儿子在照顾谢母时是如何尽心尽力,而她们一家子在颜晖需要住院时却和没事儿人样该干嘛干嘛,这种差别对待落到做父母的人眼里会有什么样的心境。
若不是此时碰上白事儿,颜父自然要计较一番,刚才在家里谢菲菲不管颜晖的身体就在要求所谓的态度时他已经数次想要冒火。好在返程的高速没什么车,开到颜晖住处时也没有碰上什么不长眼的司机,要不然颜父的火气肯定会被这些事情点着。
到了家里,颜父才把种种不满抱怨了一通。
“儿子啊,你这日子我可看不下去了,平时怎么不见你和我们说啊。”
颜晖倒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宽慰道:“说了又没用,要是有用的话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颜母也是心疼的要命,跟着颜父说道:“你结婚前我们就担心这样,哎,太憋屈了。”
颜晖一时语塞,想起自己最开始时的那种笃定在此时看来颇具黑色幽默。婚后的时间任凭自己如何在两边寻找平衡,如何去帮着谢菲菲圆场面,到最后生活这条大船还是缓缓的朝着旋涡航去,无法阻挡。
颜父见状,宽慰道:“算了,算了。说这些也没用,还是看看要紧的事儿。这几天我和药企那帮人见了下集团这边的领导,感觉这帮人就是带着命令来的。以前那帮人倒是也有些动作,但是今年的阵仗不同以往,颜晖,你这边要做好准备。”
颜晖应道:“嗯,最近我也在打听。g司那边的人好像也知道一些事情,不管怎么样后面要干活的地方倒也不用太发愁。”
“那就好,总之无论环境改变时温和还是剧烈,你这边做好准备就是。那如果这次市场大变天,b司那边出现波动,你打算怎么办?”
“到现在这情况也只能先观望,过了年再看吧。我现在都怀疑b司今年的这些事儿和上面的变化有关系,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颜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公司又有什么异常?”
“这我也不太好说,平时我也不再海都那边待吗,就觉得一些举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前我是以为这是国外那帮人不懂咱们这边的市场环境,但结合着这段时间的这些情况,就觉得b司似乎对国内的市场有别的想法。”
“什么别的想法?”
“感觉他们想要出手国内业务。”
听颜晖这么讲,颜家父母不由一惊。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很大,潜台词是说b司有可能要退出国内市场,通俗的讲就是跑路。对于行业的影响这些大层面暂且不提,但国内百十号员工的生计就不是什么小事儿,尤其是颜晖也会涉及其中。
“有什么凭证么?”
“没有,只是大环境上来讲,国家已经过了吸引外资的时期,我从秦朝那边的生意就能看出来。他刚回来的时候办理那些证照简直不要太顺畅,但是从去年、前年开始就觉得市场政策对他们不太有利。”
“扯得有点远了,你继续说。”
“嗯,我继续。医疗这个板块,本来就是合规的不合规的全揉到一块儿,生意层面国家也一直在想办法插手,各种反腐合规的旗子年年都在挥。从环境上来看,国内的品牌这几年技术力也慢慢跟上了,有一些大项目也有国家的支持,你看几个外企这两年的重点都是在国内建厂,想给自己换层皮。我们公司的这种业务,又不涉及到生产,就是一个国外银行消化冗余资金的小玩意,而我干的又是医疗交易的金融服务这回事儿,最大的合作方还是个外企,一旦国家要限制根本没有成本。”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和你妈最开始都觉得你走靳磊那条路子是最稳妥的。”
“嗯,我知道。加上今年我们公司又开始主动吸纳高风险项目,最开始我觉得是对市场误判,但结合着现在的信息,以及之前我们公司高层对这些高风险项目的有些琢磨不透的处理方式,我倒是觉得有另一种可能。就是b司的总部想要扩大目前的资产规模,想要卖个好价钱。”
“有道理。”
“但没有进一步的凭证,毕竟咱们的信息不够多,所以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颜父颜母见颜晖在正事儿上不至于头脑不清,也不至于在这块儿上发愁什么。但之于家庭这一头,还是不免有些顾虑。
正事儿聊完,时间也不早,颜晖打发自己的父母快点回家。颜母在这边已经住了三天,有她打理家里干干净净,颜晖也就说让她也跟着回去。
“那你一个人怎么办?”
“伤口都愈合了,没啥事儿。我就注意点不要用左脚就行了,没事儿没事儿。”
“我还是不放心。”
“诶呀,家里又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看这几天桌子都亮的反光了。要我说大周末的你俩也好好休息,我这没问题。”
“那你吃饭怎么办?”
“叫外卖呗,现在这么方便的。”
“那哪儿行?明天我还是过来给你做饭吧。”
果然,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的父母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