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驻扎在深山老林的部队不同，教导队的营区在一个地级市城区的外围，出门不用走多远就是城市，有吃有喝有玩，可比大家在团里舒服多了。
    车辆驶入城区，道路两旁的建筑渐渐多了起来，路边的行人也变得密集。
    江辰坐在窗边看着路边一片繁华的场景，莫名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江辰一个新兵尚且如此，其他老兵就更别说了。
    不过，老兵们的关注点显然和江辰不一样，都说当兵两年，母猪赛貂蝉，更别说这些军衔最低都是一期士官的老兵油子了。
    一个个两眼放光，就差直接流口水了。
    “卧槽，老方快看那边！”
    “哇，大波浪，高跟鞋……”
    “啊~”
    “我靠，你看那边那个美女，这身材简直了！”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育的季节，车山林中的空气里弥漫着雄性激素的气息……
    江辰脑海中莫名想起赵忠祥老师在《动物世界》里的那段经典配音。
    他也抽空扭头看了一眼，说实话，以他博览群片的眼光来看，众人口中的美女其实也就那样。
    称不上多么漂亮，更跟性感挂不上钩。
    但是，其他人却依旧看得兴致勃勃，并发出一阵阵‘饿狼’般的低吼。
    没办法，实在是太饿了，现在但凡是个雌性生物站在他们面前都能算得上美女。
    就比如，他身边的王杰，据他所说，自己上一次看到女人，还得追溯到前年休假回家探亲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众人怎么可能不来劲。
    可惜，大巴车司机并不懂他们的苦，一脚油门下去，众人口中的美女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
    当然，大家眼睛并不会因此而闲下来，这个美女没了，前面还有新的倩影等着他们去发现。
    别看车厢里充斥着一股猥琐宅男的气息，可靠近车窗位置的士兵却都保持着一副高冷帅气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
    车子在市区里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穿过一片略显荒凉的城区后，教导队的营区映入众人眼帘。
    高耸的大铁门，大门和四周墙壁上还贴着“军事禁区，请勿靠近”的标语。
    通报身份，核实无误之后，大巴车缓缓驶入营区。
    没等大家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大巴车司机突然一脚急刹直接停了下来，然后，车内众人就听到一声大吼：“所有人立即带着你的行囊下车，一分钟时间，还没下车的也不用下来了，直接跟着车回去吧！”
    瞬间，原本还在东张西望聊天打屁的士兵们立刻恢复安静并快速起身，拿起行李架上的背囊以最快速度下车。
    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哥反应也够快，第一时间将前后两扇门都打开，不然，这么多人想要在一分钟内都下去，恐怕就只能走窗户了。
    忙碌的士兵，严肃的教官，莫名让江辰有种重回新兵连的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教导队还真就是升级版的新兵连，连后续的发展都一模一样。
    一行人刚下车站好，江辰就看到车子左侧一名四期士官正板着脸负手站在那。
    他的身后，还有两名同样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士兵也在盯着大家看。
    好在，众人都是老兵，不需要其他人指挥，迅速找准位置列队站好。
    “立正！”
    “稍息！”
    队伍中军龄最长的一名二期士官担任队长的角色，下口令开始整队。
    “报告教官，228团集训队伍集合完毕，应到三十五人，实到三十五人！”
    “嗯。”最前面的那个大黑脸士官轻轻点了点头，走到队伍前面，锐利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集训队的一队队长闫卫华！”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们别跟我耍什么小聪明，更别想着套近乎，我不吃这一套！”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闫卫华竖起一根手指，看着众人继续道：“服从命令！服从我下达的一切命令！不打折扣的执行我每一个命令！”
    “我不管你们平时在连队里怎么样，是不是班长哄着，排长宠着，连长惯着！
    在我这里，你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给老子卧着！
    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人敢惹事，不服从命令……”
    闫卫华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声音也随之拔高：“直接收拾东西，给老子滚蛋！
    你们不想待，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来！
    教导队，最不缺的就是能人和好兵！”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不过，说归这么说，但从大家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怎么把闫卫华的这番话放在心上。
    包括江辰这个列兵也是如此。
    无他，这番话听着实在太耳熟了。
    新兵连，他听过类似的话，刚来侦察连的时候也听过相同的话。
    江辰还只是听，其他人则已经升级到了说和做。
    别看眼前这个大黑脸说的义正言辞，最后还不是对那些表现优秀的尖子兵格外宠爱……
    这一招对付新兵蛋子还行，对付他们就差得远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行了，闲话就说到这里，现在我开始点名分班，听到名字的答到。”
    说着，闫卫华从身边一名士兵手里接过文件夹打开，开始点名。
    “杨雄！”
    “到！”刚才站出来整队的那名二期士官高声应道。
    “李军！”
    “到！”
    “到！”
    出乎预料，队伍里同时传来两个声音。
    不过，队伍前方的闫卫华对这种情况似乎早已见怪不怪，抬头扫了两人一眼，然后说道：“一排二班那个，你以后叫李大军，三排八班那个，你叫李小军，都记清楚了吗？”
    “是！”两个李军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类似眼下这种重名的情况，在部队里简直不要太常见。
    比如，李强、张博、李军、李华、王强、王军，还有什么建国，什么国庆，什么建军等等等等，这些名字的重名概率非常高。
    特别是王、李、张、刘、陈……这些大姓，点一个名字同时听到三四个甚至七八个回复都属正常。
    就拿李军这名字举例，光江辰碰到过有印象的人中，最少得有四五个叫这个名字。
    一个接一个名字被点到。
    点到第十二个名字的时候，闫卫华停了停，抬起头看着众人说道：“刚才点到名字的十二个人是一班。”
    说完，也不给其他人回应的时间，闫卫华继续低头点名。
    跟刚才一样，闫卫华又点了十二个名字，这十二个人自然是二班。
    剩下最后十一个人则是三班。
    江辰感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者他跟‘三’这个数字有缘……
    下连被分到三连三班，来了教导队竟然还是三班。
    点完名字，分好班，闫卫华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身边的一名士兵，继续道：“现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按照刚才分配的班级顺序重新列队！”
    “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列个队要给这么长时间，但也没人多嘴去问，闫卫华话音刚落，大家就立即行动了起来。
    只是，等所有人都找到自己的队伍，准备列队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没有班长！
    是的，作为教官和他们队长的闫卫华并没有给大家安排班长！
    班长这个职位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无比重要。
    先前说过有资格来教导队学习的都是各个连队的骨干，在自己连队里最次都是班长和副班长候选人，这些人面上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都有着一股傲气。
    他们也有足以自傲的资本。
    而这么多班长和副班长聚在一起，那么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谁来给他们当班长和副班长？！
    这个问题非常棘手，并不是简简单单光看军衔和军龄就能决定的。
    真要是看军衔军龄，江辰一个刚入伍半年的列兵怎么着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就不得不提一嘴，江辰一个列兵之所以能拿到教导队的名额，其实是有一部分外在因素存在。
    他已经进入了今年秋季预定提干保送军校的名单之中且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党员。
    没有这个前提，江辰就算表现再优秀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拿到名额。
    没看整个集训队伍里，除了他连一个上等兵都没有吗？
    至于原因...
    无他，部队资源有限，享受资源的同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义务。
    上等兵正处于留队和退伍的关键时期，没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好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曾经就有表现非常优秀的上等兵，明明之前说的好好的要留队继续服役，连长也将珍贵的教导队名额给了他，结果等到义务兵服役期满的时候，这人却临场变卦选择退役回家。
    部队的资源是很多，但士兵数量更多。
    这种行为无疑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
    所以……
    话归正传。
    直到现在，大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列个队闫卫华却要给他们十分钟的时间。
    很显然，这就是他们来到教导队的第一个考验。
    “时间紧急，这样吧，大家先说一下各自在连队担任班长或副班长的时间，暂时先定出来一个班长人选，至于副班长可以暂时空着，后续如果有问题大家再商量换人，如何？”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王杰想了想主动开口道。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略微思索片刻，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纷纷点头答应了下来。
    王杰的这个主意的确很不错，非常适合他们眼前的情况。
    十分钟的时间，他们总不可能去训练场上分个高下吧。
    而且，班长不同于副班长，比起个人军事素质的要求更侧重于经验。
    一个军事素质不突出却长时间担任班长的老兵和一个军事素质突出却一天班长都没当过的士兵。
    两者谁优谁劣就不用多说了吧。
    当然，事无绝对。
    但是，就眼前这种局面下，无疑是有着担任班长或副班长经验的老兵更加合适。
    “我先来吧。”见大家都点头表示认同，王杰也不磨叽，率先开口说道：“我叫王杰，现任侦察营三连三排七班代理班长……”
    王杰将自己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担任代理班长多长时间，担任副班长多长时间等等。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口说了起来。
    没开口之前，江辰以为自己只当了两个多月的副班长应该没啥竞争力才对，却不想事情完全相反。
    三班剩下九个人中，只有三个有过担任副班长的履历，和王杰一样当过班长的更是只有一人。
    这人的情况和王杰有些类似，都是因为意外才当上的代理班长。
    除此之外，剩下五人还都处于学习阶段，并没有真正上过手。
    听着他们的述说，江辰这才知道连长让他一个列兵去当副班长到底顶了多大的压力。
    而且，不要忘了，这还只是普通连队内的情况，而江辰所在的连队却是侦察连。
    虽然，从部队编制上来说双方并无太大区别，但是，侦察连士官数量更多，竞争压力更大，这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普通连队尚且如此，更遑论侦察连了。
    “江辰，军衔列兵，担任侦察营三连一排三班副班长两个月零十天。”
    江辰的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了过来。
    甚至就连最前方一直关注着众人动态的闫卫华也将目光投向了他。
    一群士官中混入一个列兵本身就足够扎眼了。
    之前确认训练人员名单的时候，闫卫华还专门找上面确认过这件事，并得知了江辰的一些情况。
    但是，他没想到228团那边竟然敢玩这么大，让一个刚下连不到半年的新兵蛋子去给一群老兵当副班长，而且，还一当就是两个多月。
    再看那些侦察营士兵的反应，闫卫华赫然发现这些人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别说什么不忿之类的情绪了，甚至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就简单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作为一名常年呆在教导队的教官，闫卫华自然知道这些侦察兵都是什么尿性。
    说他们是骄兵悍将一点都不过分。
    个人军事素质没话说，一个赛一个的强，但是，傲也是真的傲。
    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眼中只有同样身为侦察兵的那些学员，其他来自普通连队的学员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而现在，一个列兵却能让这群骄兵悍将心服口服。
    这……
    闫卫华看向江辰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好奇。
    他对这个叫江辰的列兵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