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的不在意,李君羡止不住的抽嘴,心道:以前‘女武当王’的时候,陛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二陛下见李君羡面露难色,光动嘴皮子不说话,心里焦急,大声催促道:“直说无妨,朕不治你的罪!但要是再遮遮掩掩的耽误了时间...可就不一定了!”
李君羡无奈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这可是陛下你让说的,只希望一会你生气了,千万别罚某月薪...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启禀陛下,进入坊间中流传最广的谣言共有三桩。”
李二陛下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眉头微皱。
怎么会一下子冒出来三桩风闻,莫非又是自己哪里做的有所疏漏,遭人非议了,不行,他得仔细听一听。
谣言之所以被称之为谣言,正是因为其可以无缘无根便能随意捏造的缘由。
而且,由于这些谣言大多缺乏真凭实据,就算是抓到了造谣之人,也难以按上什么大罪,最多就是笞刑三四十,再责令其赔付些许钱财了事。
但是,如果一桩谣言能在短短时间内就风生水起,且传播极广...那其中必然存在一定的依据。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哪怕只是些捕风捉影之事,若毫无可信一见假的程度,也不会流传多久。
李君羡微微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前方那个一脸期待的皇帝身上,略微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轻的说起...
“这第一条谣言出自西市的醴泉坊。”李君羡视线扫过诸多官员,声音低沉:“内容是‘田舍奴的命不是命,只是世家手中圈养的牲畜罢了’...”
坏了,这回是冲着他们来的!
此谣言一出,众多等着看皇帝好戏的满朝文武,心中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那一张张或是偷笑,或是平淡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互相打量着彼此。
仿佛是想从对方的神色举止中察觉——到底是哪个不要命觉得黄泉路走着孤单,想拉着他们一起下水。
而与之相反的,端坐龙椅之上的李二陛下,却显得格外淡定从容。
俊朗的脸上似笑非笑,透着一股捉摸不透,饶有兴致的看着殿中,愈发凝重压抑的气氛,好像这一切都微不足道。
“别停啊,继续说。”李二陛下挥了挥手,语气轻松道:“朕现在倒是愈发好奇,接下来的两则谣言...”
李君羡迟疑半晌,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紧咬牙冠,下了很大的决心道:
“这第二条谣言出自城南的安乐坊,内容是‘皇帝不仁,放任世家大族草菅人命,致使天下民不聊生...”
话音刚落,原本笑呵呵的李二陛下脸上顿时凝固,温暖如春的太极殿内好像吹过一阵冷风。
李二陛下眉头紧皱,一时间也摸不清这造谣生事之人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你不是冲着豪门士族来的么,怎么还能牵扯到他。
而武将一侧,虽与山东士族有联系,但本质上仍是平头百姓发迹的程咬金,见无数文臣和皇帝的这出变脸好戏,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竟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出动静,因为一边众多文臣眼色不善,一向稳重的秦琼也不禁动了真怒,这混账真实一点氛围都不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笑!
秦琼赶紧狠捶了他两下,低声警告道:“收敛点,小心陛下找你算账!”
程咬金这才注意到不妙,抬头一看,果然发现陛下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怎么友善。
他摸着后脑憨笑两声,连忙识趣地闭上嘴,老老实实地站着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都变得紧张,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等待着李二陛下的反应。
唯有家族早已落寞的李靖,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
反正不管谣言里涉及的是世家,还是皇帝什么的,都和他没关系,他家里就剩下哥四个,怎么算都算不上是世家大族。
“继续说!”李二陛下深吸了几口气,头上青筋直跳,强忍着怒气命令道。
“是!”李君羡拱手回了句,心中默默拜佛,直言道:“第三条谣言出自东市的平康坊,内容是...”
“说啊,朕恕你无罪!”
李君羡一抬眼皮,见皇帝一脸的狰狞,赶紧说道:“内容是‘四海升平是假象,天子脚下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此言一出,朝野之上皆是神色一震,要是这则谣言传出去,也别管是世家还是将门,乃至于皇室,都要被狠狠的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可以确定了,这几则谣言绝对不是想恶心人的想法,背后造谣之人,是真想让朝廷动荡!
李二陛下也是气急而笑,这条谣言和‘太白犯日’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将不可抗力的天灾人祸归咎到自己得位不正,上苍降怒的原因上。
而更过分的是,‘女武当王’虽然指出了自己的黑点,但同样肯定了自己之前使得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的功业。
错误只在于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上苍会派一位真正的贤君来替代自己,让百姓可以吃好喝好,温饱不愁的过上好日子。
所以当精盐、煤炭生意一步步扩展到几州之地后,‘太白犯日’的谣言失去土壤,慢慢停歇下来。
因为务实的百姓们已经看见好日子的希望,甚至过上了以前不敢想的生活,生怕下一个‘女武’做的还不如现在的皇帝,‘女武当王’的谣言才会慢慢遏制住。
但这则谣言不一样,它直接告诉天下人——‘什么精盐、煤炭都是假象,是朝廷在皇帝的威逼之下散播的假消息,实际上长安城里已经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甚至这则谣言还会与前些日子,李斯文在芙蓉楼前写下的‘路有冻死骨,朱门狗肉臭’相互证实,证明自己所言不假,都是有理有据...
“简直气煞某也,这群家伙是想干什么,造反么!”
李二陛下暴怒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再无刚才的和煦慵懒,面目狰狞如一头恶龙,等不及想要撕碎了背后之人。
但注意到殿中守候一旁,静静等待自己回应的众小娘们,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李二陛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大马金刀的后躺在榻上深呼吸十数次,这才勉强压制住了心中暴怒情绪,嗓音压抑着质问道:
“李君羡,既然左右武侯上报了谣言,那是否...擒住了幕后之人。”
李君羡见李二陛下没有迁怒到自己,顿时心中一松,恭敬拱手回道:“臣已经派了几队任职的百骑,随左右武侯前去缉拿首恶!”
李二陛下闷哼一声,开始闭目养神,思索着一会儿怎么处置那些奸贼、恶贼、乱贼!
不多时,前些日子才在皇后的提议下擢升两品的小将,急冲冲的上殿来报,说已经抓住了几个散步谣言的人。
李二陛下顿时睁眼,其中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咬牙切齿的说道:“来得好,来得好啊!快把那几个乱贼给朕押上来!”
席君买微微一愣,押...进来?
他下意识的瞥了眼正悠闲中的李靖、秦琼等人,把那几些个阔少押上来,确定不会打起来?
因为来报的左右武侯不敢声张,席君买也不知道那几人纨绔怎么触怒到了陛下,不过常年在宫中任职,这事倒也常见。
陛下平时受了气,就喜欢找找城中二世祖的麻烦,反正一抓一个准,无论哪个纨绔都背着不少混账事。
席君买心里好奇但也不敢问,躬身应了声便倒退着出了太极殿。
不多时,几个百骑就护送着一群锦衣大少进了殿,是‘护送’,不是‘押送’,毕竟这些人里,差不多都有通天的关系,不是他们这些小卒能得罪的起的。
更别说他们见了百骑就一脸焦急的自首,根本没打算赖账,而且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不过李二陛下也没在意细节,倒是心里好奇,是哪个不要命的造了谣还不跑,反倒送来门来。
却没成想,这些个乱臣贼子器宇轩昂的走进来,都不等他问话就自爆家门。
“草民卫国公次子李德奖!”悠哉看戏的李靖老脸一抽。
“草民翼国公次子秦怀道!”正在教训程咬金的秦琼扶额苦笑。
“草民邢国公次子房遗爱!”眼观鼻,鼻观心的房玄龄举起袖子,没脸见人,这个蠢货还骄傲上了!
“草民潞...”
还不等剩下的二世祖们说完,气急而笑的李二陛下就狠狠砸向案几:“闭嘴,朕难道还认不出你们是谁!”
被打断风头的诸位少年不爽的瞪向龙椅上的李二陛下,率先开口的房遗爱则是神清气爽,他就知道李二陛下得来这么一出,抢先报出了自家姓名。
“侯君集家老二、程混账家里老三...好啊,又是你们几个在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