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
话说,用罢午饭,高姝一向有午睡的习惯。
但自从失身沈奕笑后,高姝便开始整日整夜睡不安稳,午睡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亦如是。
“唉,沈奕笑到底何时来提亲啊?”
“今日会不会来啊?”
高姝烦躁极了,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一边把手紧握成拳,“砰砰砰”,大力捶打着木质床板,直捶到手痛了才作罢。
一生气,掀开被子不睡了。
赌气似的坐去了梳妆镜前。
但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高姝又吓得立即抓起桌上的白色面纱戴好,不戴好前绝对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是……怎么了?
无它,那日从马车里撞飞出来,脸蛋和身上各处剐蹭到了尖锐的石子,留下一道道疤痕,破相了呗。
如今的她呀,简直丑得没眼看。
“雪肤膏,雪肤膏,快给我拿来!”高姝一边戴面纱,一边冲着门外一通吼。
大丫鬟战战兢兢过来了,始终低垂着脑袋,压根不敢抬眼看自个主子。
因为她手里……两手空空。
“雪肤膏呢?都去我哥那要了好几日了,怎的还没要来?”高姝异常暴躁道。
大丫鬟舌头都开始打颤:“大姑娘,不是奴婢不尽心尽责,实在是……世子爷手里的雪肤膏也用完了。”
咦,雪肤膏用完了就再买啊,难不成穷得连药膏钱都拿不出来了?
非也,非也。
只因此款药膏非比寻常,在祛疤方面有奇效,乃宫廷里的秘制药。产量极少,一年总产量只有几小罐,非皇上御赐,用银子是万万买不到的。
曾经高姝一家子辉煌时,她母亲林氏手里是有雪肤膏的,后来被她哥哥高晏拿去了。
可高晏从未破过相啊,好端端的一罐药膏怎的就用完了?
空了?
高姝急吼吼道:“怎么可能?我哥从未使用过,怎么可能会空?铁定是你们几个偷懒 ,没好好去库房翻找!”
大丫鬟连忙道:“小姐,世子爷是没使用过,但曾经那位瑶姨娘(傅玉瑶)可没少破相,每次破相都会挖出药膏来用……全被她给用完了。”
什么?
那样价值连城的雪肤膏,居然被傅玉瑶那个贱妾给用光了?
害得她高姝这个千金大小姐反倒没得用?
气得高姝简直要跳脚!
“贱妾就是贱妾,活着时给身边人带不来福气,死了还要再坑一把,真她娘的晦气!”
呃,高姝此刻“贱妾”长,“贱妾”短的,骂得倒是很痛快呢。
就在高姝肆意贬低和辱骂“傅玉瑶这个早已死去多日的……贱妾”时,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来报:
“大姑娘,您大舅母带着大表哥和几位表姑娘,上门来做客了。”
大表哥?
听到这三个字,高姝整个人觉得更晦气了。
(
大表哥是谁啊?
当初傅玉筝故意丢了个烟雾弹,让高姝以为要将她嫁给老实巴交的大表哥,那个当官多年、一直待在县令位置上不挪窝的大表哥。
)
提起这大表哥,高姝就一脸的不爽,当即给小丫鬟甩脸子道:
“怎么的,他还对本姑娘贼心不死,还想娶我当媳妇不成?”
“你去告诉他,门都没有,打哪来的滚回哪去,本姑娘不招待!”
小丫鬟:???
听了自家主子的话,险些惊呆了下巴。
额滴个乖乖,她家主子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未婚先失身,如今的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人家大表哥还能惦记她?
做什么美梦呢?
不过这话,小丫鬟可不敢明说,顶多心里吐槽一番罢了。但是吐槽过后,还是得将目前的形势说明白了:
“小姐,是这样的,您大舅母和大表哥一家子明日就要启程回山西了,今日特意来咱们镇国公府拜别。”
客人登门,主人家是要出面招待的。
高姝听了,立马道:“如今傅玉筝是管家,叫她去招待不就完了?来我跟前说什么说?”
小丫鬟一脸为难道:“问题就出在大少夫人不在府里,去木府串门去了。”
“那还有祖母啊。”高姝没好气地道。
小丫鬟却道:“高老夫人午睡还没醒,没人敢去打扰。”
说来说去,傅玉筝不在府里,高老夫人还在睡觉,镇国公夫人林氏又关押在祠堂,世子爷高晏又是个不成器的,整日酗酒,躺在床上烂醉如泥。
所以,唯一可以接见大舅母那帮子亲戚的,只剩下高姝。
没法子,自家亲戚还得自己接待,高姝只得麻溜地梳妆打扮一通,最后换了个颜色更绚烂的粉色面纱遮住脸,扭着小腰出门迎客去了。
“大舅母,大表哥,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见着了人,高姝一口气全叫了个遍。
不过,因为身上的疤痕还没痊愈,屈膝行礼这类动作会牵扯得伤口发疼,所以高姝没对大舅母这个长辈行礼,只是口头上喊了一遍人。
这……
显然不合规矩。
大舅母立马微微沉下了脸。
大舅母身后站着的大表姐、二表姐和三表姐,也纷纷察觉到了高姝对她们母亲的不尊重,一时全都不悦起来。
不过,她们到底是登门拜访的客人,不能反客为主,也就不好数落高姝什么,只得忍着。
不料,正在这时,高姝却昂着下巴,一脸傲气地道:
“听闻大舅母一家子明日就要启程回山西了?挺好的,京城过于繁华不适合你们,回到山西那个待了半辈子的老窝,你们也能自在点。”
大舅母:???
大表哥:???
三个表姐:???
这是寒碜谁呢?
什么叫京城过于繁华,不适合他们待?
呸,就高姝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还在他们面前扮起高贵来了?
凭她高姝也配?
大舅母面色越发沉了下去,索性一叠声地反驳道:
“高姝,这话你是打哪听来的呀?谁告诉你明儿我们一家子要离开京城,返回山西了?”
“没有的事儿。”
“皇上已经赏赐了一座大宅子,明日我们就要搬进新宅。所以,今日特意登门,邀请你祖母和‘母亲’一行人明日去吃席。”
高姝:???
啥,怎么跟小丫鬟先头回禀的不一样?
高姝立马回头瞪了那个回话的小丫鬟一眼,怪她让自己出了糗。
小丫鬟吓得脖子一缩。
正在这时,却听大表姐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
“娘,您刚刚说错了,邀请高姝她祖母前去吃席倒是没问题,至于她母亲……眼下还关在祠堂里禁足吧?哪里动得了身?”
高姝:???
这是一言不合,就开始埋汰她母亲?
高姝顿时不高兴了,觉得大表姐敢明目张胆埋汰她母亲,是没把她这个未来的沈夫人放在眼里!
毕竟,若是打心底里高看她的话,哪里敢将那种侮辱性极强的话宣之于口?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吗?
所以,高姝很不悦地斜了大表姐一眼,嗤道:“大表姐,小心祸从口出。我高姝可是……记仇的。”
今日敢得罪她,待她日后成了沈夫人,必定双倍……哦不,十倍地奉还!
不料,大表姐却被惹毛了,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毫不留情地怼道:
“高姝,你记仇又如何?一个失了身又被全京城人嘲讽的破落户罢了,本小姐可是京兆府尹的嫡女,还能怕了你不成?”
京兆府尹?
原来,就在今日上午,景德帝破格提拔她爹(高姝的大舅舅)当了京兆府尹,掌管整个京畿地区。
一跃成为正三品朝堂大员,手握实权。
听了这话,高姝惊呆了。
她委实没料到,她那个窝囊废大舅舅,还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不过,只短暂的震惊了一下子,高姝回过神来,就又被大表姐言辞里对她的不屑给激怒了。
你听听,大表姐居然敢骂她“是一个失了身,又被全京城人嘲讽的破落户”?
高姝能忍就怪了。
她当即双眉一拧,凶道:“大表姐,你居然敢讥笑我是破落户?呵,我可是马上就要风风光光出嫁的,变成高高在上的沈夫人!”
沈夫人?
大表姐一听就笑了:
“还沈夫人,你定亲了吗,就沈夫人?”
“据我所知,从事发到今日,无论是西南木府,还是西南沈家,压根没有一人上门来给你提亲吧?”
“这沈夫人难不成是你自封的?亦或是白日做梦臆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二表姐和三表姐全都“噗嗤”一声笑喷了。
大表哥瞥了高姝一眼,既没附和自家妹妹讽刺高姝,也没帮着高姝说话。
大舅母则觉得自己大女儿怼得好,好样的。对付高姝这种不要脸的小贱货,就该牙尖嘴利。
高姝则涨红了脸。
可高姝是个非常要脸的,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哪怕大表姐说的全是事实,她也依旧硬着头皮反驳了回去:
“大表姐,你瞎说八道什么?”
“就在刚刚,沈奕笑还专门派人送来了情书,里头的字字句句非常温暖,一再地安抚我……面对流言蜚语千万别伤心。”
“过几日,他就登门提亲。再过几个月,他就风风光光娶我当正头夫人!”
岂料,高姝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道震怒声:
“高姝,你居然睁着眼说瞎话?本公子何时给过你情书?又何时说过要娶你当正头夫人?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听见这话,高姝整个人都不好了。
待她转过头去,看见大步赶来的公子哥,当真是沈奕笑本人时,高姝彻底僵在了地上。
这一刻,高姝脸上的所有傲娇,像碎裂的茶盏,“霹雳吧啦”稀碎了一地!
大舅母和大表姐等人,则全部目瞪口呆地望着沈奕笑,待回味过来这位沈公子话里的意思时,她们集体失声笑了。
直接笑喷了。
这真是大型翻车现场啊。
“高姝,原来你方才的情书啊,定亲啊,娶回家当正头夫人啊,全是你瞎编的啊?还是未经过沈公子同意,就私自瞎编出来的啊?”
“啧啧啧,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不要脸成你这样的。”
“姑娘家家的,好的不学,光学些下三滥的骗人的伎俩,真是给你祖上蒙羞……”
一时,大舅母一家子女眷,全都七嘴八舌数落起高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