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上升,炎热炽盛。
树荫斜照里,板车的底下,两头健硕的灰豺刚刚啃完骨头,正趴在这边休憩。
突然,它们似有所觉,直接猛然惊醒。
“呜~”
低声地发出无助的呜咽哀鸣,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不只是它们而已!
就在刚刚,这运尸小径这边的山林里,一如既往窥视着埋尸荒地,恋恋不舍的食腐禽兽们,全都整齐地缄默,瑟缩者低头,不敢有丝毫动静。
因为有可怕的人正在过来。
杜恩站在日头之下,默默停下自己的动作,扭头看过去那边。
其他人也先后察觉到这明显得很的异常,纷纷紧张起来。
很快地,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一个是尸务管事何波,另外一个,是个陌生的青年人。
杜恩的眼神微闪,开口道:“是管事来了。”
闻言,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何波,以前在被安排过来时,是一个杂役传达的情况。
只有杜恩在一开始讨要工钱时,有见过这家伙一面。
然后,在他的带头下,埋尸人们放下铁锹,走到停下的那两人面前,稍微见过礼,便默默地等着。
因为没有卑躬屈膝地欢迎问好,何波的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让气氛变得冷硬,宁才则他们后知后觉,心惊胆战,赶忙弯下自己的腰。
只有杜恩还是杵在那里,没有动作,神色不变。
这一幕,看得那跟着何波过来的年青人,眼里流露出些许异色。
不过,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观望着。
重点还是在何波这边。
这个管事止步在荒地边缘,眼底带着对这边味道的嫌弃,又隐约带有些紧张不安,所以此刻并没有直接越过上前,做出什么教训的动作。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尊卑,活该你们只能吃腐肉过日!
心里面恨恨地想到,他的袖子一甩,阴沉地开口:“因为最近发生的事端比较多,所以给你们安排一个监工。”
这么简单宣布着,不想再看到杜恩,便干脆转过头。
对着那青年,何波的语气略缓,接着开口道:“任立,这就是埋尸人现在的班子,人不多,事让他们干,敢不听话,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不用客气!”
这话显得阴森森的,听得宁才则他们,额头不禁冒出冷汗。
杜恩这边,只顺势看过去。
任立约摸二十三四岁,炼气圆满,身姿笔挺,眉目英星,一身青白色的绸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过来担任监工的人。
尤其是埋尸人这边,监工的位置,被嫌弃空置许久……
不,现在看来,明显存在古怪,或许,情况并非我之前所知的那样?
杜恩暗自想到,同时对着任立开口:“杜恩,这边的工头,欢迎任监工赴任。”
听到这样略显客套的话,任立只是平淡点头,颇为高冷,没有什么多余表示。
显然,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杜恩的态度,只是一路上见惯了卑躬屈膝的人,突然碰到个不卑不亢的,稍微有点好奇诧异而已。
这种平淡的表现,让何波的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他还以为能借故发挥,撺掇任立出手教训杜恩呢!
因此,在接下来何波没有多说什么,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监工任立也没有立刻展开监督埋尸工作的表现。
他先是往四处看了一下,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杜恩对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归岗位,而自己则是略有沉思。
事实证明,面对邪修胡作非为,杜恩推波助澜的情况,管事们是真的没有在意,不过,倒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最起码,有给埋尸人这边插进来一个监工。
虽然这些监工,在实际上并不肩负保护底下之人的职责,但是毕竟明摆在那里,想要做些什么,都得先越过避过才行。
只不过,如果只是正常的任命,其实不需要何波亲自带人过来。
同时,如果是正常监工,也不会摆出这么一副完全不在意本职的姿态。
苛待无理,加码压榨,才是监工们的常态!
“所以说,只是借着这个当口由头,顺势安插过来的?”
杜恩大体判断着,需要实际验证一下。
于是,在任立这边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挪步起来的时候,他也随着转身行去,跟在对方的身后。
任立顿时停下来,眉头微皱,头也不回地开口:“有什么事吗?我不需要人殷勤地伺候,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还一点伺候样都没有。”
他似乎有些不悦,声音格外冷淡。
对此,杜恩自然从容,做出回答:“是这样的,之前在这边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心里面拿捏不准,刚刚回想起以前空设的规章,好像是需要向监工报告。”
“哦?没有跟何管事报告?”
任立眉头一挑,虽然从刚刚的情况,他就已经猜到,这边估计是上厌蔑下,下不媚上,相看两厌的状态。
但是没想到,杜恩这时会这么直白:“没有。要是过去汇报,只会被刁难甚至受冤,反正在规章里面,没有写着我们能够去跟管事汇报。”
那属于越级呈报,本就不是正常的流程,真要那么做的话,被何波一番趁机刁难,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就何波的态度,要是被知道杜恩有所隐瞒瞒,那也能借题发挥!
所以说,这是看出了什么,主动地递过来把柄,想要当投名状,好实行曲线逢迎,来改善自身的处境?
任立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在意,于是侧过小半个身来。
“先说说看。”
他不禁有些冷笑,对于这种小聪明,显得不满。
毕竟,真让那种设想得逞,自己岂不是被当白痴,被当枪使?
虽然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但是,这狗在哪呢?
面对任立流露出的冷笑不满,杜恩没有什么畏惧慌乱,只是直接道出有关张松的事情。
就是之前那个装死尸,企图血洗埋尸人,最后反被车轮耗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