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样的。
但夏之白不认为自己强势有错,若是继续任由刘三吾等人随他们的心意,这编出来的书,只怕学问没多少,辩经的思路倒是一箩筐,这不是研究学问的,这是研究辩论的。
他想要的教材是基于实际、基于切真务实的,而非是云里雾里,各种兜圈子,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那样的教材,教不出科学家。
儒生天下已太多了。
而且要是连编个基础的教材,都要受到儒家的影响,那何不直接把儒家的《四书五经》当教材算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但这不是他要的。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刘三吾突然的离开,也是让众人始料未及。
作为翰林院最年长之人,刘三吾在翰林院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就连当今陛下有时也得询问刘三吾的建议,他的话语权不可谓不重,如今却忍受不了夏之白的刻薄跟刁难,若是刘三吾真的弹劾上去,虽不知结果如何,但两人势必会彻底撕破脸。
无论哪一方胜,都会成为一时热谈。
黄章等人自是乐见于此。
他们不满夏之白同样久矣。
他们可不想重回上古的口诛笔伐。
何况只是听着夏之白讲,他们就已感到毛骨悚然了。
全场安静无声。
黄章、董贯等人一脸冷笑,笑看夏之白要如何收场。
夏之白面色淡然。
仿佛根本就不受影响。
他淡漠的看了下下方众人,平静道:“还有谁同样不认可的,也可离开,我的观点不会有任何改变,今不必不如古,甚至于在这么多年的精进下,今人很多学问早就超过了古人,靠着一代代文人‘注解’,强行维持‘经典’,强行附加‘新意’,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大明作为华夏文化的继承者,继承的不当只是汉人政权,更应该继承的是华夏的自信跟从容。”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为生民立命者,不可使其殒殁于无声。”
“为苍生治水者,不可使其沉溺于湖海。”
“为愚昧启蒙者,不可使其困惑于无知。”
“为当下奋斗者,不可使其淹没于尘埃。”
“为未来奠基者。不可使其从宽而入窄。”
“为民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奋战而孤军。”
“望吾血肉落地,为后世铺良道。”
“望吾骨成树,为后继者撑庇冠”
“读书人当树立宏大的志向,当以天下为己任,而不当陷入到封闭保守的绝路,那样就是妄读圣贤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连儒家圣人尚且知道,要不断学习,保持谦逊,为何如今的儒生,一个个却将自身所学,视为圭臬,容不得任何人争辩,更容不得任何人反对?”“或许.”
“是因为才疏学浅。”
“一旦触及到其他未知领域,一下就露馅了,那这样死读书的文人,对天下又有什么用?”
“既然说起儒者。”
“那诸位当知晓儒者有君子、小人之别。”
“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公正,斥邪恶,既能恩泽于当世,又可流芳于后世,小人之儒则不同,专攻笔墨文章,只会雕虫小技,可谓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具体良策。”
“只不过是引经据典,拾人牙慧,让人贻笑大方。”
“用一句较为粗鄙的民间话。”
“有钱的王八坐上席,无钱的君子下流坯!”
“华夏之文学,上百年来,没有进步,一直在倒退,一直在故步自封。”
“若是真有才学,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埋没,唯有没有笔墨的人,才会这么害怕改变,因为一旦改变,揭开了那层遮羞布,很多人的真实情况,就被直接揭露了。”
“因而有的人怕了、惧了。”
“不愿了。”
“诸位可以惧、可以怕,甚至可以视之为洪水猛兽,但诸位不能叫后世人也怕也惧,不然一代不如一代,那天下才是真的没有指望了,若真的到了哪一步,只怕诸位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为天下读书人唾弃辱骂。”
“编书便是要公正客观。”
“不能先入为主,更不能私心太重。”
“因为你们要教授的对象不是自己的门人学生,而是整个天下的年轻人,他们是天下的希望,是大明的未来,我的确言语有些过重,甚至有些过激,因为我不希望这些人被这些充满陈词滥调的教材给耽误了。”
“他们不该接受这样的局面。”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若是你们还不能保持公正,那我会将诸位全部清退,世上会读书念字的人很多,诸位的确是天下才华拔尖的少部分人,没有了诸位相助,想编著出这些教材的确会拉长很久。”
“但如果达不到效果,更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若是诸位学士不相助,那我就另请高明,地方的文人士人,民间的工匠、农夫,他们都可以为我所用,若是一百人不行,那就请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只要数量足够多,哪怕是让他们自编自学,只怕也够了。”
“我夏之白有的是耐心。”
“而且”
“我比诸位更年轻。”
“我等得起,也耗得起,更愿意等!”
夏之白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整个翰林阁,回荡在众人的心中。
所有人都听得出夏之白话语中的坚定,也觉察得出夏之白的认真,他并不是在说笑,更没有危言耸听,而是真的在对他们下最后通牒,若是实在不配合,那就换人。
这就是夏之白给他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