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两人还在商量,待搞定徐家沟、黄楼四个据点,先把一营派过去,占据南山,没想到刘化抢先一步,进了南山。风云突变,而且夫子山已经处在日伪军半包围之中,形势变得空前恶化,李智和老孟恼怒至极。
两人边骂,边头碰头,商量该怎么办。两人看着地图,商量对策。
老孟说,趁刘化立足未稳,现在就突袭过去。
李智摆手,即便刘化是一头蠢猪,手下也是一群废物,可他有八千人马,肯定有山炮、迫击炮重武器,又占据有利地形,而独立大队发展到今天,才不过一千人枪,想一口吃掉刘化,犹如蛇吞大象,恐怕要撑破肚皮。
老孟点头,就是八千头猪,八千只羊,想要全部赶走,也颇费功夫。何况,身旁还有小林龟三在虎视眈眈。只要独立大队出动,小林龟山肯定抄后路,包围独立大队。
老孟点头:“刘化肯定不会单独行动,估计他们还有鬼子在掩护。”
现在不能打,李智说,干脆发动夜袭。
老孟摆手,那么多敌人,咱们只能偷袭他们几个点,无法全面突破,最多断其两个指头,它们会掉过头来,反咬咱们。
说的是,李智看着地图,一时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关键是刘化所部人数太多,一口真的吃不下。
“鬼子为啥把刘化放在南山?”李智眨着眼,看着老孟。
老孟已装上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浓烈的烟味带着迷离,也带着纷乱复杂。鲁省局势就非常烦乱,简直比三国还热闹。三国里,曹操占江北,孙权领江南,刘备雄踞巴蜀大地,人家还分而治之。而在鲁省,鬼子,伪军,国军,八路军,还有所谓的保安总队,各路人马,犬牙交错,甚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盘互相重叠。
各路人马也乱成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绳。伪军可以看做是鬼子附庸部队,两者可以看成一拨,他们和国军打,和八路军打,也和保安总队打。而伪军们又怕八路军,若没有鬼子在眼前,那就是一盘散沙。
苏鲁战区国军和保安总队应该算亲一家,可两个当家的明争暗斗,尿不到一个壶里。苏鲁战区与八路军保持一定默契,心里想的都是打鬼子,但保安总队却憋着坏,不仅和鬼子伪军打,也一直和鲁省八路军搞摩擦。
可偏偏保安总队丢人现眼,八千余众投降鬼子,让夫子山林失去原来平衡。但李智问的对,鬼子为啥偏偏把刘化摆在南山?
这真是需要思考的问题,若把刘化放在夫子山当面,为的就是对付夫子山,那独立大队压力倍增,往后与支队联络都非常困难。而向西则是津浦铁路,鬼子布置重兵,铁道线上也只有游击队在活动,无法进行大部队活动,想越过铁路线与湖西根据地互相策应,同样面临巨大困难。如此,独立大队真要在夫子山独立活动了。
“难道——”老孟抬起头,深深吸一口气:“难道鬼子真给咱们脸,派重兵围住咱们?”
“有这个可能。就冲咱们打的那些胜仗,鬼子在安平县派一个联队都不为过。”李智脸上有自豪,也有不可思议。刘化手下八千人马,安平县鬼子伪军已接近两千,加起来上万,这也太舍得下本了。
说完,李智又低头看着地图。忽地,他猛拍了一下桌子:“老子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老孟问。
李智手指地图:“你看,咱们西边一百里就是津浦铁路,而苏鲁战区五十七军防区已逼近潞河南面,而过了潞河,再往北就进入蒙山山区,那是咱支队根据地,五十七军不可能继续向北发展,向东又会靠近保安总队,就沈鸿烈那号人物,肯定不同意五十七军东进,如此,五十七军只能向西扩充地盘,也就可能进占南山。”
老孟明白了:“如果五十七军占了南山,就可能与咱们联手,到时潞河、齐县、安平鬼子都不得而生。”
李智点头:“更重要的,咱们就可以直接威胁津浦铁路了。”
“但五十七军补给能跟的上?”老孟对此深感怀疑。
国军打仗很少依靠百姓,就地取材,需要上面拨付军费。南山可固守,但基本不产粮食,想要长期占据,必须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但鬼子会担心,哪怕五十七军待上一个月,都能给津浦铁路构成威胁,他们不得不调重兵加以防范。”李智小声分析着说。
鬼子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既能把独立大队压缩在夫子山林,又能防止与苏鲁战区国军联合,还能保护津浦铁路安全,真是一举三德。“王八蛋小鬼子,如意算盘打的好,让一支叛军进了南山,他们倒是省事又省心。还有那个王八蛋刘化,认贼作父,等抓住他,老子非扒了他的皮!”老孟恨恨地骂道。
想想老孟从纵队学习回来,一副假模假式的认真样,李智忘了眼前的严峻,低头偷笑,又抬头,面带严肃:“老孟,别忘了是政委,不能鼓励战士们杀俘虏。”
“就这样的畜生,必须杀一儆百!”老孟最恨汉奸,尤其像刘化这样的大汉奸,老子打鬼子二狗子还打不过来,他娘的混账东西还带着八千多人投降,无论如何,老孟已彻底动了怒。
行,只要有这一口气在,再大的困难也不是困难。李智又欣慰地偷笑。其实很喜欢老孟性格,有来自山林的粗犷,也有从军多年的经验与细腻,更有年轻人没有的稳重。
但今天老孟真是生气了,动怒了。但李智不能再跟着上劲,必须保持冷静,不然独立大队会像火一样熊熊燃烧。而且怎么打刘化,这是大问题。以当前夫子山现在实力,要全歼刘化,只能巧取不能豪夺,何况封锁线上,鬼子二狗子也在虎视眈眈,只要离开山林,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即便这样,老孟的火气也传染到每一名干部战士。营连长们骂骂咧咧,恨不得立冲向南山,趁刘化立足未稳,杀他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大队长和政委态度反转过来,李智反倒比老孟稳重,下令全大队严密监视敌情,休整备战。大队长管作战,没有大队长命令,想打也打不了,所以干部战士只能骂骂咧咧,借以宣泄着心中愤怒。
李庄南山坡下,栓子坐在石桌旁,仔细擦着枪。特务连将奉命赶往白马山,与驻守在刘家山庄的一连共同防御南面山林。
赵鹏举从大队部领取弹药回来,把腰间驳壳枪啪地拍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弄死它们,一定得弄死这群狗日的!”
不用问都知道赵鹏举骂的谁,栓子抬头看了一眼赵鹏举,继续低头擦枪。
赵鹏举又骂了几句,栓子仍没有反应。赵鹏举很失望,有时候一起骂该骂的人,不免也是一种乐趣。可栓子气定神闲,只是认真擦枪。
“你就不恨刘化那些乌龟王八蛋?”赵鹏举问。
栓子却笑了,反问道:“你能骂死他们?”
赵鹏举叹口气:“不能,但现在也打不死他们。”
“那就接着骂。”栓子已擦好枪,小心装上,高高举在手上,双眼露出狼一样的目光。他不是不想骂那些数典忘祖的东西,但即便骂上千句万句,又有个屁用?他相信李智,即便不能进攻南山,但也会想办法收拾他们。到时还是用枪说话,让那些汉奸知道当叛徒的下场。
赵鹏举歪头看着栓子,不由龇牙咧嘴。现在栓子神态表情,都像极了大队长李智,冷静又沉着,却又像一只随时出击捕捉猎物的狼。
栓子举起枪,瞄准着正前方,三百米外山谷中,有一块发白的石头。他锁定目标,扣动了一下扳机,小声说:“弹药都发下去了?”
“估计这会发完了。”赵鹏举回答。
“半小时后出发。”栓子收起枪,扭头冲赵鹏举笑了笑。
“是。”赵鹏举抓起驳壳枪,站了起来。
栓子还想再瞄准那块石头,忽然山谷之中闪过几匹快马。远远地,栓子看清了,是司令员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