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胡庄乡,中午以后,也多了年轻但瘦弱的乞丐。
这就是那帮化装乞丐和脚力的鬼子二狗子,他们一大早就被赶出城外,散布在县城北、东、南三个方向。
胡庄乡来了八个,先乘坐一辆马车,绕过刘庄镇,向西进入徐家沟据点。此处二狗子已被撤回县城,空荡荡却依然吓人,老百姓不敢靠近。
看四处无人,二狗子们换上满是补丁,还有虱子的脏衣服,每人一根打狗棍,一个破篮子,假装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分散开来,走进村子里。
这里处于夫子山和南山之间,是侦察搜索的重点。因为小林龟山曾在此修了四座据点,百姓深受其苦,也已成立秘密抗日队伍。县委也经常在此开展工作,群众基础越来越好。
为配合栓子计划,县委早已让堡垒户相互传说,山里又来了八路,还是一个团。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胡庄乡都知道了。
独立大队忽然撤走,乡亲们失望,也恐慌。之前他们打据点,杀万恶的鬼子二狗子,为乡亲们报仇,替乡亲们出气。现在他们走了,鬼子二狗子卷土重来,可有的受了。
现在他们又回来了,乡亲们自然高兴,也成了话题,有事没事拿出来说说。
有二狗子很快打探出消息。一位放羊的大爷,平时喜欢显摆自己,吹吹呼呼,把没影的事都说成亲眼见过。二狗子遇到他,客气地喊着大爷。
“年纪轻轻,怎么要饭?”放羊大爷问。
“身体不行了,去年修炮楼留下了病根——那帮杂碎。”二狗子咬牙切齿,骂着他的同类。
“唉——”放羊大爷叹口气,说:“八路又回来了,还是一个团呢,能给你报仇。”
“真的呀?”二狗子装作高兴。
放羊大爷得意地说:“可不是呢,那天后半夜,俺听到西边爆炸声,寻思又怎么了,出来一看,好家伙,黑压压的队伍正从俺们村头过,还有大车,装着弹药。”
放羊大爷胡乱显摆一通,二狗子却信了。
天黑后,回到集合地,也有二狗子打探出消息,村头玩耍的小孩,街上大娘大嫂,都在说八路军又回来了,还是一个团,还在山里没走。
坐着马车,就沿着封锁线大路,直接返回城里,把探听情况说给渡边和马大炮听。渡边很高兴,让马大炮每人赏两块银元。
马大炮也装作高兴,心里却埋怨,因为收集情报,他花了不少银元,前面两个家伙看到了独立大队,渡边让每人赏十块银元。小林龟山给保安团经费不多,都是马大炮自己往外垫。
所以,这些钱说是保安团的钱,其实就是他自己的钱。
马大炮为钱伤神,小林龟山也为打仗皱起眉头。现在已基本证实,原来的独立大队,现在的一团回到了山林,而第210和211两个联队,加上保安三旅正火速赶来安平,准备对夫子山进行第二次包围。
对小林龟山来说,这是喜讯,但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越想也觉得这是李智故意设下的圈套。
独立大队已经走了,不会再轻易回夫子山,即便回来,也是小股部队,除非有让他值得回来的重要目标和任务。比如这次大扫荡,他的团轻易跳出包围圈,转入皇军身后。
但他又大张旗鼓接连打了三个据点,意欲何为?很明显,是想把皇军兵力吸引过来。而在皇军对夫子山形成包围和封锁之前,李智又肯定会逃之夭夭。
越想越担心。忽然,小林龟山像发神经一样,瞪圆眼睛,伸长脖子,命令立即马上向胡庄乡增派人手,监视每个路口,每一座山口!
刘家山庄山洞内,还在讨论是走是留。
南旺庄的民兵队长来了,说胡庄乡莫名来了好几个年轻乞丐,还一直打听山里的事。村民告诉他们,山里的八路军又回来了。
包括晚上那两个装作砍柴的二鬼子,看来小林龟山真动了心思。但两座据点先后被炸平,小林龟山再生性多疑,也该相信了。
所以大家伙都判断,鬼子已经在来安平的路上,是留在山林继续与鬼子周旋,还是撤出山林,必须做出选择。
赵鹏举想留下,管它多少鬼子二狗子,特务连就百十号人,目标小,能与之周旋,而且还能杀鬼子。
赵大富也想留下,吸引的鬼子越多,拖的时间越长,主力那边压力也就更小。
马义张张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了主意。
泥蛋想走,与赵鹏举和赵大富争论几句,嗓门没有赵鹏举的大,只好败下阵来,闭上了嘴巴。
几位副排长,只有王远金坚持走,看大多数人都想留下,也就不再坚持。
在赵鹏举和赵大富两人煽呼,战士们也群情激奋,纷纷要留下打鬼子。
辗转在山林,时而隐蔽,时而冒出来,给鬼子来上一枪,打的鬼子团团乱转,想想都叫人兴奋。
栓子抬手摸了一下嘴巴,没吭声。他也想留在山林和鬼子周旋,想起杀鬼子,他手心比谁都痒痒。可看着全连战士,栓子改变了主意。
三十二师团围剿夫子山失败,清楚山林情况,来一两个联队都无济于事。若回头扫荡夫子山,兵力肯定不会比上次少。特务连一个不小心,就会损失惨重,没有必要。
栓子想走,也在想去哪儿才能避开鬼子锋芒。
赵鹏举和赵大富看出栓子意思,直眉瞪眼,说坚决不能走,要让鬼子看看特务连的厉害。
栓子还是没说话,抬头想着。
县委同志来了,与大家伙打个招呼,坐在栓子旁边,偷偷把一张纸条塞到栓子手中。
赵大富就坐在油灯下。栓子走过去,踢了一脚:“起开!”
坐在油旁边,栓子装作摸索着,拿出纸条,看了一眼,随后拿出一根烟,凑到火上点着纸条,又用纸条点上了烟。
随后靠在洞壁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走还是留,最终还要靠栓子拍板。可话都说到这份上,栓子还不表态,还在美滋滋地抽着烟。赵鹏举又瞪眼,冲他哎了两声:“你倒是说话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做梦娶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