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又问了许多关于许家的近况。
自从小强下葬后,村里对许家更加指指点点。
认为是许家为了节省粮食、甩掉小强这个累赘故意让他被淹死,无论许家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可以说许家被整个大队孤立了。
这使得葛翠兰心郁成疾,觉得是自己害许家变成这样,生了一场大病。
尽管如此,她依旧照顾两个孩子,干家务活。
问是什么病,林峰不太清楚,只说好像是感冒,她一直咳嗽。
云浅月默默记下。
来到村里唯一的青砖瓦房前,林峰道:“就是这里了。”
这座房屋矗立在村子的中央位置,周围全是泥巴房,与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浅月笑道:“挺气派。”
林峰敲了一下门,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给了小男孩一颗糖,“小齐,帮我把你姐叫出来。”
小齐毫不客气的一把将糖果夺过来,拨开糖纸塞进嘴里,才慢慢道:“找我姐什么事,我爷爷说了,大晚上不让我姐出去。”
“不出去,就在门口聊几句。”小齐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门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小齐,是谁啊?”
小齐连忙道:“爷爷,是林知青,他找我姐。”
脚步越来越近,门被彻底拉开,走出一个年过半百、头发发白的老人,他一双眼睛特别锐利。
云浅月不动声色的按了按帽檐。
好强的洞察力!
陈大队瞥了林峰一眼后,被他身侧的男孩吸引,“他是?”
“她是我请来的医生,可以帮陈玉婷同志看病。”在陈大队长面前,林峰觉得面前站了一座大山,非常有压迫感,让他不由紧张起来。
“医生?”提到这个词,陈大队长上下扫视云浅月,眼里带着蔑视,“他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
云浅月莫名不爽。
小孩子怎么了,瞧不起小孩子?
“大队长,你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她医术特别好,有她在说不定柳玉婷同志的病就好了。”
“连县城的医生都没办法,就她?”陈大队长显然不信,觉得林峰急病乱投医,不耐烦的赶人,“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爷爷,你最近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不达目的,云浅月是不会走的,不完不就白来一趟了。
为了不被认出来,云浅月特意用银针改了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像一个小男孩。
话刚说出口,一旁的林峰瞪大了眼睛。
谁在说谎?
陈大队长准备关门的手僵住,诧异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你已经眨了无数次眼。”云浅月又依次说出林大队长身体上其他的病症。
全对上了!
陈大队长惊呆了,“你怎么知道的?”
云浅月指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看到和听到的。”
“你是中医?”陈大队长有些见识。
“嗯。”
“请进!”陈大队长一改之前,特别殷勤的请云浅月进门,只通过眼睛看,耳朵听就能知道他所有的病症,看来这小孩是真有能耐,是他眼拙了!
连着对林峰的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林知青,辛苦你了。”
林峰惊恐不已。
大队长在对他笑?
这还是大队长第一次对他笑,莫名有些恐怖。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僵硬的笑了笑。
了解到她不喜人多,陈大队长让小齐回去睡觉,自己带着云浅月和林峰去了陈玉婷的房间。
陈玉婷身为家里唯一的晚辈,其他哥哥弟弟睡一间房,只有她自己睡一间。
“婷婷,开门。”
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这让云浅月有点适应不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冷面的老头子吗?
相比之下,林峰镇定许多,他已经习惯了。
“来了。”声音带着些许虚弱。
门被推开,一个十七八岁穿着布拉吉裙子的小姑娘走出来,大概因为久病脸色有些苍白。
云浅月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长得太可爱了!
圆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巴掌大的脸上都是五官,算不上太精致,但组合在一起特别惹人怜爱。
陈玉婷一眼便看到了林峰,满心欢喜,眼睛冒着星星,“林知青,你来了。”
“咳咳。”
注意到爷爷还在,陈玉婷连忙收回目光,扭捏的拽着衣摆,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是个男孩,个子不高,瘦瘦小小一个,穿的破烂。
以为是乞丐,连忙回屋拿了鸡蛋糕出来塞给她。
“快吃吧。”那眼睛带着怜悯,
小乞丐,真可怜。
云浅月:“······”
这是把她当乞丐了?
也不怪陈玉婷,她今天穿的衣服确实破。
低头看了一眼被塞进怀里的鸡蛋糕,心猛地触动。
本以为陈玉婷万千宠爱于一身,本该是骄纵不讲理的人,没想到是个小天使。
心肠好,模样也好,林峰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被看上。
“婷婷,你弄错了,她是医生,来给你治病的。”怕把云浅月得罪了,不给她治病,陈大队长想要把鸡蛋糕拿回来,却被云浅月躲开。
云浅月咬一口鸡蛋后,对陈书婷笑道:“我正好饿了。”
陈玉婷见状又给她拿了两块鸡蛋糕。
“谢谢。”云浅月不客气的收下。
“不客气。”陈玉婷笑得很甜,眼里清澈没有杂质。
陈大队长张开了嘴又闭上,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摆着一盆黄色的野花,很有生命力。
“把手伸出来。”让陈玉婷坐在床上,云浅月坐在她身侧,开始准备给她诊脉。
爷爷说这个男孩子是医生,来给她治病的。
唐平莹瞧不清他的脸,对他很好奇,乖巧的把手递出去,“你是叫什么名字?”
云浅月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小七。”
“小七,你能治好我的病吗?”
“你相信我是医生?”云浅月有些诧异,毕竟她年纪小。
陈玉婷用力点头,“信。”
“为什么?”
“你身上有中药味。”
整天与中草药为伍,云浅月身上在所难免沾染了中药味,气味其实很淡,一般人闻不出来,但陈玉婷不一样,她从小泡在药罐子里。
“你相信,那我也相信我。”诊脉过后,云浅月又询问了陈大队长一些关于陈玉婷的情况,了解之后,她盘算了一个治疗方案,问,“怕疼吗?”
“不怕。”疼惯了就不疼了。
一旁的陈大队长不可置信道:“你真的能救?”
“能。”她很有把握。
陈大队长狂喜,手按在林峰的肩膀上。
林峰心想:成了。
先是给陈玉婷针灸,云浅月又用银针扎破她的手势,将体内淤堵的血液逼出来。
在这个间隙里,云浅月对陈大队长道:“有没有纸和笔?”
陈大队长连忙从书桌上拿来着纸和笔递给云浅月,云浅月没有接,对林峰道:“我说,你写吧。”
“行。”聪明如林峰,他知道云浅月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笔迹。
云浅月说一句,林峰写一句。
药方写好之后,云浅月又特意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陈大队长提起十二般的精神,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按照药方吃,差不多三个月,她就能痊愈。”
陈玉婷的病是从小就有的,需要一朝一夕的调养,不可操之过急。
问题也解决了,云浅月也该走了。
陈大队长把药方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在抽屉里锁上,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抓药。
见云浅月要走,他连忙道:“累坏了吧,我让人做一些吃的,等吃完再走。”
“已经饱了。”云浅月晚上吃了烤鸡肚子本来就不饿,这又吃了两块鸡蛋糕,还剩一块,撑得吃不下了。
“这是我一点心意。”陈大队长拿出五十块钱,后又想到这年头粮食比钱重要,而且有钱不一定能买到粮食,连忙道:“我还准备了两袋粮食,让林峰给你送回去。”
家里缺粮,这两袋粮食还是弟弟从别的镇上私下买来的,花了不少心思。
两袋粮食和五十块钱,还是太少了一些。
可家里现在的情况,能拿出这些已经到极限了。
让云浅月奇怪的是陈大队长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的身份来历,只质疑过她的医术。
她试探的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牛棚。”
简短二字,两人心神领会。
医术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学成的,更何况是个孩子,有这么深的造就,年纪还这么小,必定从小学医,天资聪颖,家里必定有人从医。
下午五点多,陈大队长还见过林峰,也就是说林峰在短短三四个小时内把人带到,说明小七住的很近,最起码在一个公社内。
公社里医生倒是有几个,医术一般,根本培养不出小七这样的孩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一定是住在牛棚。
毕竟牛棚里住的都是一些以前有头有脸,有能力的人。
小七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的。
可陈大队长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云浅月是个女的。
“还是没有瞒过你。”云浅月对陈大队长真心的佩服。
果然,没有一点能耐是当不上大队长的。
“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陈大队长只说了一句,没有再说过多的话。
他是个传统的人,其实在察觉到云浅月可能是牛棚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人赶走,不想过多的接触,但为了孙女的病,他愿意冒一次险。
“自然。”云浅月求之不得,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万人嫌,她举了一下手上的鸡蛋糕,“不过,钱和东西我都不要,谢礼我已经收过了,走了。”
语毕,她便走出去。
陈大队长想拦住她,却听她道:“不送。”
陈大队长硬生生的停住脚步。
然后云浅月却突然停下,转过头道:“能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吗?”
“可以。”
房间里,只剩下云浅月和刚清醒的陈玉婷。
陈玉婷刚醒过来头还有点懵,却觉得呼吸顺畅多了,“真的好多了,你真厉害!”
“一个月后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云浅月看着那盆小黄花,“这花是你种的?”
陈玉婷眼袋满是幸福,“是林知青送给我的,好看吧?”
“好看。”云浅月问,“你喜欢林知青?”
“喜欢。”毫不犹豫。
“喜欢他什么?”陈玉婷也不知道这个小男孩为什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可他救了她,她愿意说:“性格好,人长得好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很舒服,大概是话本里写得一见钟情吧。”
“那他喜欢······”云浅月欲言又止,怕伤了她的心。
陈玉婷倒大大方方,“你是说林知青喜不喜欢我?他不喜欢。”
“你知道?”云浅月诧异。
“一开始就知道,可我喜欢他,想嫁给他,他喜不喜欢我不要紧。”陈玉婷笑道:“医生说我活不久,所以我想让自己肆意一些,嫁给喜欢的人,我很开心,无论结果是什么。”
“可你现在还这么想吗?”病已经治好了,还想嫁给不爱自己的人吗?
“想。”她真的很喜欢林知青,就算被利用也没关系。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从陈大队长家出来,云浅月没让林峰送,独自一人趁着夜黑去了许家。
葛翠兰的房间灯虽然没亮,但里面有人声。
“咳咳······咳咳。”
“快给我带杯水······咳咳。”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明天我带你去城里抓药。”
“抓什么药,家里一分钱都没了,也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就过去了。”
听到这,云浅月不由得想。
如果小强还在的话,肯定心疼坏了吧。
来都来了,还是帮一把吧。
空间里各种药材都有,云浅月现场抓了两包药,通过窗户的缝隙塞进去,丢完就走。
好巧不巧砸在葛翠兰的身上,落在她的怀里。
葛翠兰:“!!!”
一旁的丈夫也瞪大眼睛,快速拆开,“是中药!”
他爬在窗户上往外看,“没有人啊,这药是从哪掉下来的,难不成闹鬼了?”
药包上没写字,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个葛翠兰却一口咬定,“是感冒药!”
“你怎么知道?”
“小强给的。”
“······”许父顿了一下,“你睡糊涂了。”
“真的是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