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工作一整天的王德发回到家,瞧着屋里黑漆漆的,连忙点着煤油灯,下一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
“天又没多黑,点什么没有灯,不要钱啊!”吴秀兰不知从哪钻出来,直接把煤油灯吹灭,不忘瞪他一眼,“赶紧做饭去,我快饿死了!”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在外奔走了一天,王德发又累又饿,在院子里摘了一点苋菜,准备用粗粮做个疙瘩汤。
“今天赚了多少钱?”没等王德发回答,吴秀兰就在王德发干活的工具木匣子里翻找,才找到几个硬币,嫌弃道:“怎么才八毛七分钱,这么少?”
“比昨天还多赚了一毛钱呢,没有大件,只有几个家柱子板凳坏了让修。”对于这个收入,王德发还算满足。
火升起来,厨房里亮堂多了。
“还是太少了,附近几个大队的人都是穷鬼,你明天进城看看。”家里一分钱都没了,油缸见底了都没钱买油,再这样下去,都要喝西北风。
正揉着面疙瘩的王德发这才注意到吴秀兰今天不对劲,“你今天咋了?”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为了揽活,王德发一大早就挑着扁担出去,天黑了才回来,路上也没遇到村民,自然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陈大山死了。”
“什么!”王德发错愕,“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人就死了?”
“什么好好的,他身体本来就差,要死不活的,今天我只不过压在他身上抓了他几下,人就死了,我都怀疑自己被吭了,老不死的知道自己要死了想讹我一笔!”吴秀兰骂骂咧咧,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她就一肚子气。
王德发脑袋发蒙,结巴道:“你杀的?”
“什么我杀的,是他自己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洪光还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两千块才报警把我抓起来,我跟他讨价还价之后,最终给了两百二。”
这回王德发明白了,陈大山死了,被他媳妇压死的,虽然说陈大山身体不行,但死一定跟她媳妇有关,为了不挨枪子,她媳妇花了两百二十块钱摆平。
他努力压制着怒火,“你为什么跟她打架?”
“谁让他骂我,骂得还那么难听!”
“他骂你什么了?”
“还不是······”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能说,吴秀兰连忙改口,“还不是开黄腔,我就是气不过,早知道他这样,我就不跟他吵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二百二!
几乎是他家所有的积蓄了!
王德发觉得天都塌了,“家里还有多少钱?”
吴秀兰罕见的心虚,“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都听不懂?一分钱都没了!”吴秀兰有些不耐烦。
王德发傻眼了,“我记得年前我们家还有四百多,怎么会一分钱都没了?”
“你一个老爷们懂什么,柴米油盐不要钱啊,买布做鞋不要钱啊,哪哪都需要花钱,你一天能挣多少钱?根本不够花的,幸亏我勤俭持家,不然别说是二百来块了,就连一百块都没有!”心里虚,吴秀兰嘴上厉害着呢。
王德发差点气晕过去,他累死累活挣钱,结果家里一分钱都没了。
想到屋里客户给的定金,他意识到不妙,跑进屋拉开柜子,拿出最下面的黑色衣服,两个兜翻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
气冲冲的出去找吴秀兰,“衣服里的十九块钱呢!”
“凶什么凶,我还没问你呢,王德发,你胆子变大了,居然敢藏私房钱!”吴秀兰叉着腰,凶神峨山,“说,还藏了多少私房钱?”
王德发快哭了,“这不是私房钱,是人家给的定金,他要打一个五斗橱。”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王德发手都在抖,“完了,定金都没了,我要怎么卖零件做五斗橱啊!”
吴秀兰摆摆手,“那有什么的,你就跟他说钱不够再要点不就行了,要我说,你给的价太低了,根本赚不到钱,明天就把价格调高了,修桌子凳子别五分钱了,直接要两毛钱。”
“不能再高了,我手艺本来就一般,为了能抢到活才比别人低一点,价格要是高了,就没生意了。”
“谁说的?是你不够努力,学了半辈子木工活才这点能耐,说出来也不嫌丢人,当初我怎么看上的你。”吴秀兰一脸嫌弃,“听我的,明天涨价,多跑几个村子多赚点钱,咱家的油见底了,白糖也没了。”
“可是······”
“就这么说定。 ”吴秀兰摸着肚子,不耐烦道:“赶紧的,我饿死了。”
王德发低头认命,不断的叹气。
娶她,确实是他高攀了。
当年她十里八村一枝花,还上过学有学问,而他爹娘去世的早,跟大伯一块生活,大伯母嫌他吃得多把他扔给了一个村里的老木工学手艺,但他天赋差,总学不会,只学到了皮毛,勉强能养家糊口。
他一米六一,个子不高,身型也小,长得不丑,以他这条件娶媳妇都困难。
当时去她家提亲的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他只是其中一个,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她从万千人之中选择了他。
当时他答应过一辈子对她好,让她过上富裕的生活。
现在回头看,她嫁给他之后,过的都是苦日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还因为他而流产。
一墙之隔的陈家,今日与以往不同,灯火通明,二丫和三丫在打扫,丫蛋蹲在地上玩蟋蟀,陈美玲则心不在焉的给陈婆子喂饭。
陈婆子腿疼的厉害,饭喂到鼻子下面,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推开,“贱蹄子!”
碗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陈美玲也被推了个踉跄。
陈婆子把怒火发泄在陈美玲身上,还想伸手打,手腕却被陈美玲一把握住,陈美玲仰起脸,“打啊,有种你打啊!”
陈婆子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就用另一只手打,另一只手也被控制住,什么脏话都往外说:“骚------”
“啪叽”一声。
陈婆子惊呆了,眼睛差点要瞪出来,“你敢打我?”
爽啊!
陈美玲低头看着右手,心里特别畅快!
从小到大,只有陈婆子打人得份,他们不敢还嘴更不敢还口,她不知被陈婆子打过多少次,每一次她都记得。
今天,她报仇了!
反正陈婆子现在已经没了行动能力,还敢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
别做梦了!
没有行动能力,也就没了价值。
从今日起,她翻身了!
陈美玲仰起脖子,“我就打你怎么了?”
陈婆子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想打陈美玲,腿疼的她动弹不得,手伸了半天也没够到她,只能威胁道:“你真反了天了,信不信我让你爹把你嫁给傻子?”
“你去啊!”见陈婆子张嘴,陈美玲有恃无恐,“现在的你腿废了,不能干活还给家里添麻烦,而我,是家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劳动力,你觉得你儿子会这么做吗?”
陈洪光就是个利己主义者,陈大山和陈婆子还能给他挣钱挣粮食的时候,伏低做小,乖巧听话,一旦没了利用价值,随时可以抛弃,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一样。
陈大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为了钱可以放弃他。
陈婆子深知陈洪光的为人,彻底慌了。
她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但却强撑镇定,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陈美玲拿捏。
“你放屁,他是我儿子,不向着我向着你?”
“我还是她女儿呢,你看他对我好吗?”陈美玲冷嗤一声,“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别给我添麻烦,不然我一天打你一顿!”
“你敢!”陈婆子咬紧后槽牙。
“你看我敢不敢?”陈美玲一点不带怕的。
陈洪光自然不会照顾陈婆子,照顾陈婆子的重担肯定落在她身上。
陈婆子不敢说话了,狠狠地瞪她。
陈美玲一点都不含糊,直接一巴掌下去,“再瞪个试试?”
陈婆子朝外面喊,“洪光,儿子,你快过来啊,有人打你老娘!”
身体不行,嗓子还挺大。
陈洪光进来之后,陈婆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停地告状。
“她打我,你瞧瞧我的脸都肿了,做小辈的打长辈也不怕脏天打雷劈,洪光啊,这贱蹄子欠揍,你快给我打她!”
见陈洪光朝着陈美玲走去,陈婆子以为陈洪光会为自己出气,兴奋的不行,高高地扬起下巴等着看陈美玲被打。
下一秒,整个脸都垮了。
“你奶奶腿断了,脾气不好,你多照顾着。”留下一句话,陈洪光头就走了,甭管陈婆子再怎么叫他都没回头。
陈美玲冲着陈婆子得意洋洋的轻抬下巴。
陈婆子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