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漓本想挣脱腕上的束缚,殷罗手已经放开,他用眼神示意掌心几个圆滚滚的浅紫东西。
顺眼低头,眨了眨,她捻起一颗打量,日光金灿映照出晶莹剔透的本身。
叶漓左手拿图一对比,惊喜唤出声,她都没开始开始找呢,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啊!“你怎么找到徊树果的?早些拿出来不就好了,显得我忒小气似的!”
殷罗汗颜,嘴唇抿成一条线,要是早发现,他何必如此低三下四,不惜认了不该认的错哄着?
所幸苍天识得人委屈,让他摔下山崖的时候,意外揪住徊树的枝干。
几粒果实摇晃恰好掉进里衣,也是刚才抖落了捡起,才发现,那是她手中图里要找的果实。
他把剩余几颗握在拳头里,眼珠子悠悠转动,“我怎么记得,刚刚某人要跟我绝交啊?哎,要是绝交的话,这果树呢我恐怕就很难带她去找了,哎呀……”
“诶!”一只纤细的‘狗爪子’鬼鬼祟祟覆盖上来,“本仙尊怎么可能就只为了一块玉跟你绝交呢?”
殷罗摇摇头,抓过她的手放好果实,“若有朝一日,就算你真想跟我绝交,我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深情的目光挥洒热切,叶漓垂下头,她不知该如何拒绝对方,可又不忍心切断这份她要当做真切的友谊,“殷罗,我……”
眸光骤然翻天覆地变转,殷罗揪了她嫩白的脸蛋,鼓出一个圆球,“嘿嘿!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你得拿几百块紫啥玉来换……喂!你还真敢打本王的头!”
“哼!打的就是你!”
殷罗围圈跳转,“你别过来!过分了南瑶,你再下手本王可对你不客气了!”
叶漓又竖起手掌,“你想的倒是挺美的,一块紫昙玉可是我用命换来陛下的赏赐,几百块,亏你说得出口,你以为是随随便便在地上捡了石子,就能当成玉的吗?我不仅要打你,还得把你给打清醒了!”
“等等等!”
殷罗索性投降,叶漓也喘着气,一只手臂腾在空中,四目相对,两人双双累得瘫坐草上。
殷罗捻起一颗不知从何时藏着的徊树果,小小一颗,端详道:“这玩意儿真的能对你血脉有好处?”
叶漓摇头,“得试一试才能知道。”说完淡定抢过他手里的一颗,扔进嘴里嚼碎了好几口,才咽下。
“嗯。”殷罗双臂交叠在后脑勺,闭眼躺下。
随即,猛地睁开,从地上弹坐起,“什么?试……试一试?你,不是仙帝让你来找的吗?”
叶漓皱眉,“谁告诉你的,我是自个琢磨了,觉得差不多有调理气息的作用,便请命来了。”
“差,不,多?那,那他也同意了?”
叶漓只觉得他问得很白痴,“不同意,你能在这里见到我唔……”
大掌掐住下颌,自己的手被塞了压舌扣喉头,她难受得想把胃给吐出来,一下推开,“你干什么!午膳的饭都快被你抠出来了!”
殷罗还想继续手上的动作,但却被躲开,气道:“你真是一点都不长心,你知不知道,若是有毒怎么办?”
他眼底异常狠猩,“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本王怎么办?!”
叶漓哭笑不得:“你脑子怎么了?我血脉在身能有什么事?”
是啊,血脉强盛,百毒不侵,在回仙界之后的时日,她会慢慢重拾强大,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为了一己私欲闯地府的丫头了。
在他闭关修炼这几日,东彦隐瞒自己她的消息而能心无旁骛,但他知道她开始愿意担起三界的重担,护下虫婴的那一刻……
他渐渐害怕了!
他想守护的女子,已经在慢慢不需要别人,更不需要,他的呵护,她从前讨厌的束缚,都像枷锁一般,摧毁向往的自由。
“南瑶,若我说,我无时无刻不想带你离开三界,你信吗?”
叶漓不知他今日一见,为何总说些奇怪的话,又捻了一颗扔进嘴里,直直摇头,“我当然不信了!你看这三界八荒,连草木该在哪里落籽生根发芽,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怎么离开?”
“你和它们不一样!你向往自由,你本就该属于没有争伐的世界,你还记得刚来南宫的你吗?像鱼儿戏水那般,只要有莲叶相伴,你可以笑得很灿烂,很美好,你是我心中最爱的……”
殷罗顿了顿,“最爱的朋友……”
“你明明可以过你想要的安稳生活,却只能拘束在仙妖魔的战乱之间,仙界把你当做一个斩妖杀魔的工具,你一直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有我能懂你,你到底有多厌恶没了自由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和折磨!”
叶漓问道:“那你能逃掉鬼王的名号吗?你能做到,你不是你父亲的儿子吗?”
“我……”殷罗顿时哑口无言。
“你做不到,我亦如此。”
空气中凝滞几秒,只剩彼此的呼吸,在提醒他们存在的唯一自由。
叶漓负手而立,眺望远山,“殷罗,我很感激你想给我想要的生活,可是,你也知道,鬼王殷罗,仙尊南瑶,两个名号,没有哪一个能完全脱离责任,若有,也要直到它们使命完成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之后,或许名号连带着人,将会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她转而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历劫结束之后,时间在变幻,我也不是当年,只想逃避的南瑶了,这次戊瑀的舍身相救,更让我懂得自己,我需要延续父亲和母亲,他们身上守护生灵的热血沸腾,若不是带领一众仙将冲锋陷阵灵尧岭,恐怕连我都不知道,我放不下伤痛发生其他生命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我!殷罗,我的确向往自由,和父亲母亲过安稳的生活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但我是叶漓,也是南瑶,我生来的责任摆脱不了,可这个责任我很清楚,我的心告诉我,它怜悯众生,真到生死关头,它会扛起剑戟做该做的事情!”
“责任,它也是安稳自由的一部分,可以说,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你,甚至是我,都不曾了解过我自己。”
殷罗垂下眼眸,不知是升起的日光太过耀眼,还是不愿直视瞳孔里,太过黯淡,“阿瑶,你是屈服世间的强迫了吗?你真的心甘情愿为三界赴死吗?”
叶漓只觉心口沉闷,她已经解释得明明白白了,可他还是揪着不放,这对他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何执意要从我口中得到肯定?”
“难道你要对抗整个三界而灰飞烟灭,做这些徒劳无功之事吗?总要有一人扛起肩上的重担,为他人做垫脚石而存在,我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可这个存在难道不能是我吗?”
三界若没有那个人,她来当!
这不是甘不甘心,而是要不要做的问题。
忽而,殷罗终于抬起眼眸,背对日光而直视眼前的女子,失声发笑,弹了她脸颊上的圆肉,“你以为就你一人放下执念,我殷罗可不比你差,和你这丫头谈论伟大还真是有些别扭可笑,本王走了,不和你胡扯些有的没的了,好好照顾自己吧!”
叶漓也笑了,调侃道:“哟,今日殷殿下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殷罗深深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指了指身后,东彦正抱着双臂,眉毛压得很低生出晦暗的阴影。
叶漓侧头看去,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故意行礼嘲讽:“殿下擅自逃出已久,有要务在身,南瑶慢走不送!”
“呵!你来这里的目的一定不简单,本王会找人盯着你的!本王忙完奏报就来找你,你这丫头别高兴太早,给我等着!”
说完,拂袖而去,东彦急忙追随。
看着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叶漓叉腰,仰天大笑许久,果然收拾一个殷罗,只有加急的奏报效果显着。
只是笑声一半,骤然,心口一阵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