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神色淡淡。
没有丝毫动容的同时,对于季恒的选择仿佛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季老大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几乎人人都说,季恒是季家最后的希望。
就连季老爷子,都隐隐把季恒当成季家顺利延续下的救命稻草。
可他冷眼瞧着,却只看到了一个心软懦弱的人。
他太容易被人拿捏了。
这样的人,除非是他上头还有一个掌控权柄的主公。
否则绝不适合独自成为一个大家族的掌舵者。
他的视线落在一直扶着季知的季希身上。
反而是季知的这个儿子……
季老大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些计较。
面色不改的耸耸肩:“季恒,你如果真的相信她无辜,为什么不敢让她和我们当面对峙?”
说完不等季恒的回答。
季老大就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因为就算你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可能性,就是她绝不无辜,对不对?”
季老大的话如同一柄犀利的刀,直直地插进季恒的心里。
季恒无话反驳,他有些难堪的避开季知的视线。
当然,他或许并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季知的视线,从头到尾根本就没落在他身上过。
*
季老夫人攥着季玥的手抖的更狠了。
宴先觉看的心里直乐。
【季老夫人看起来都要碎了啊。】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季老爷子和季老夫人,两个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人,是怎么生出季恒这种孩子的。】
【在季家,道德水准太高的话,怕不是会把自己逼疯。】
能听到宴先觉心声的几个人赞同的点点头。
可不是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季恒到现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地步,都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这一切,从他第一次选择逃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
三方僵持不下的对峙着,第一个熬不住的是季玥。
她明白了。
她全明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她们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从在中庭花园的时候开始。
季老大就开始不断的暗示,自己已经全知道了。
现在又用一种了然于胸的目光盯着她看。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对她施加压力。
而季玥可悲的发现,她已经离开浅海市的圈子太久了。
她甚至找不到什么能反击的手段和筹码。
季玥只能看向季老夫人。
期待她说点什么。
无论如何,对方现在说话,都比她要好使的多。
不过季老夫人显然要让她失望了。
【不知道季老夫人现在会不会后悔,当初把季恒养成了这种性子。】
【虽然季恒的道德感来自于自己的野蛮生长,但他骨子里的那种懦弱,里面绝对有季老夫人的手笔。】
宴先觉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正是因为有道理。
才更让宴家人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季老夫人的很多操作,真的都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因为想把儿子拿捏在手里,所以把他养成了这种懦弱性子。
平时还看不出来,一遇到关键时候,犹豫、纠结几乎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作为率先提出这种推论的宴先觉,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毕竟是能因为算命的一句话,就把女儿丢了的人啊。】
什么?!!!
宴家人瞳孔地震。
沈方梨听到这话都惊了。
她上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话还是上次。
不行了,想起在她二姨包里翻出来的那张合了她和林时八字的纸。
沈方梨觉得自己马上就快要吐出来了。
她堂堂社会主义接班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看不得这种封建迷信!!!
*
季知也不想和她们玩123木头人的游戏了。
她从季希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袋。
以宴先觉的视力,可以看到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看着年头就不少了。
虽然被它的所有者保存的不错,但边角难免会有泛黄和卷边。
季老夫人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她目呲欲裂的目光中,季知充满怀念的抚摸了两下牛皮纸袋的表面。
然后伸手解开上面缠绕着的线。
*
事情的走向逐渐离谱。
宾客们本以为这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寿宴。
没想到刚结束一场全武行,就马上又来了个真假千金和母女对峙的戏码。
在社交群里看到好心人的热心分享后。
不少在外面透气的宾客纷纷汇聚了过来。
就连暂时在内厅休息的老爷子都被惊动了。
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外面闹什么呢?”季老爷子问身边的管家。
不等管家回话,季老爷子就自顾自的断言:“又是哪个孽障在惹事儿?”
管家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照顾,自然也不清楚。
他轻声问了一句:“我去看看?”
季老爷子摇了摇头,撑着手杖站起来:“算了,还是我出去瞧瞧吧。”
要真是那几个孽障在闹事儿,管家出去也压不住他们。
管家跟在他身后,总觉得面前人的背影好像更加苍老了。
*
季老爷子一出来,就看到宾客前前后后的把中间给围住了。
一时间,他都没有找到能进去的入口。
直到有人注意到他靠近,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按理说,他的年纪和辈分。
在圈内确实会有这种待遇,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总觉得今天宾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是他想要的敬畏和羡慕。
反而是……怜悯?
季老爷子的眉头皱了皱。
怜悯他?
真是笑话。
他有什么需要怜悯的。
他这么想着,逐渐靠近了中心的位置。
看到了中心圈里被围着的几个人。
他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这老妻到底有多不安分,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再加上季知和季恒姐弟,以及季玥和季老大。
这个配置,就算是季老爷子,也很难宽慰自己什么都没发生。
他只能寄希望于,事情尚且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
【不知道季老爷子会不会后悔举办这次寿宴?】
【这哪儿是寿宴啊,这不妥妥的催命符吗!】
宴家人一脸认同。
要不是季家老爷子的身体硬朗,这会儿说不定都要躺板板了。
寿宴直接变吃席。
咳咳……那什么,他们也没有很期待的意思。
但宴家一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四个大字「幸灾乐祸」
宴母有时候真的觉得,她们一家都是反派,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
季老爷子的突然出现并没能改变季知的决定。
她甚至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等老爷子稳稳当当的入座后。
才拿出她的男人早就帮她查到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重见天日的证据。
宴先觉一脸的兴味。
【突然觉得季希的性格好像很像他妈啊。】
【忍的时候超级能忍,一出手就是杀招,一击即中。】
他暗暗猜测:
【季知叫来的警察,应该已经在季家大门外了?】
*
宴家人和沈方梨是越听越困惑。
季家这个真千金报警了?
季老夫人当年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我光知道豪门里有人很迷信,但是迷信到季老夫人这个程度,也有点太可怕了吧!】
沈方梨也很好奇。
她光听说过有人想要儿子,用女儿换个儿子回来的。
季老夫人这操作,她还是第一次见。
别说她了,就连宴父宴母都没见过她这么能折腾的人。
【原来季老夫人不是在知道怀了女儿后,就立马顺利上位的。】
【季知出生的时候,季老爷子正在国外。季老夫人就觉得生个女儿果然不受重视。】
【但她认识一个算命的大仙儿,大仙儿看了看襁褓里季知,说她这个女儿命里带着大运。】
【季母当时非常高兴,紧接着就听到算命的人下一句,但是这种身上运道强的人,会克亲。】
【季母是个非常自私的人,无论是季知还是季恒,他们的出生只是因为能给她带来利益。】
【所以当她得知季知会克自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并且为了利益最大化,还接受了大仙儿的建议。】
【大仙儿说这个女儿过的越惨,她就会越旺。】
【但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她开始慢慢的放松警惕,作出一副丫头片子应该不会出事儿的粗心模样。】
【并且在生活上开始有意的降低季知的生活质量。】
【这个时候,年轻的季老爷子从国外回来后,他听说生了个女儿,连季宅都没回,直接到了季老夫人所住的豪宅。】
【并且当场承诺会娶她进门。】
【季老夫人一听,大喜过望,觉得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苛待季知的效果明显,在季老爷子离开后,更加故意让才出生没多久的季知吃苦。】
【直到她有一天发现,季老爷子的其中一个情人,似乎因为嫉妒,想要换走季知。】
【季母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于是她找人物色换女的人选,又花大价钱收买那个女人身边的人,把她选好的孩子名正言顺的送到对方面前。】
【一个又穷又惨的流浪汉的孩子,对方果然很满意。】
【可她哪里知道,季玥是她精心挑选的,附近最好看的一个小孩,出身卑微,日后还不得老老实实的被她攥在手心儿里。】
宴家人越听越不可思议。
越听越觉得,季老夫人能嫁给季老爷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做法吗!!!
沈方梨只觉得这个大仙儿真是害人不浅。
和给她和林时批八字的那个大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把他们一起送局子里去。
*
宴先觉也是抬头看着季老爷子往事故多发地带的中心走的时候。
目光不小心扫到了季知手里的牛皮纸袋上。
电光火石之间,才突然想起了这一段被他忽视的剧情。
这也不能怪他。
刚觉醒前世记忆那会儿。
他满脑子都是二哥不争气,被人一骗就上当。
最后害的整个宴家四分五裂。
注意力都在未来会对宴家出手的林家上。
至于剧情后期已经几乎没落的销声匿迹的季家,他是一点都没留心。
也就是后来意外发现大哥和季恒认识。
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季希和他做了一场交易。
要不然,就季家这场寿宴,他都不一定会来!
有这时间,他多写半页物理作业不香吗?
反正宴家最小的少爷不喜欢参加宴会,已经是圈内公认的事情了。
*
【哎,我为吃瓜付出了太多!】
宴家人还没从季老夫人令人震惊的操作中走出来。
就听到宴先觉如是感叹。
他们大为震撼,他到底付出啥了?
眼睁睁看着宴先觉,把人家季家好好的墙给砸了的宴亦安和宴辞,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等宴先觉继续在心里感叹呢。
就听到季老爷子沉声质问:“你们又在闹什么?”
“今天是我的寿宴,你们是想合伙在寿宴上气死我,是不是!”
季老夫人在看到季老爷子的时候,就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闻言松开季玥的手,面露委屈的坐到季老爷子身边。
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叹着气道:“还不是季知,当年让她离开季家,也是为了她好,谁知道,她竟然还怨恨上咱们了。”
季恒听到这话,表情猛的一变。
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妈。
这是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拆穿她吗?
这种倒打一耙的话,她平时还说了多少?
季恒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他都不敢回想自己以往从他妈口中说出的话。
有多少是经过她这样加工的。
这种连他都无法骗到的假话。
他不认为能骗到他爸。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他家老爷子板起脸看向季知,语气是明显的不悦:“你怨我?”
*
季恒还是太年轻了。
季老夫人用手帕捂嘴,勾起一个得意的笑。
和老东西相处这么多年,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老东西在乎的,无谓是季家的颜面,他自己的颜面。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
这个老东西能做出一次,为了季家的颜面默许她把季知赶出家门的事。
就能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