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亦安这下不仅是放下文件,他甚至放下了自己那只批阅过无数文件的钢笔。
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但在宴先觉眼里,大哥这副好整以暇的作态就是准备好帮他背锅的意思。
不管宴亦安是不是这么想的,宴先觉都决定把他当成这样。
于是他缓慢的开口道:“前几天,有一根正义的棒球棍一不小心就砸到了庄越峰的膝盖上,然后我好心的把他送到医院去。”
宴亦安:“……”
就算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的全过程,他也不会相信宴先觉的鬼话。
他的手指在桌面的文件上敲了敲:“宴先觉,尊重一下我的智商。”
“然后,我想问一下,那个‘正义的’棒球棍,没有得到一个受力吗?”
宴亦安不问,宴先觉不说。
宴亦安一问,宴先觉惊讶。
“啊,我忘了说吗,其实是我跟二哥在路过他的时候,棒球棍不小心脱手砸到了他身上。”
“但是我们立刻为这种失误作出了弥补。”
宴亦安提醒:“你刚才说好心的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是的,我们甚至为此帮他预付了一百万的医疗费。”宴先觉自然的接话。
宴亦安:“……”
宴亦安:“皮这一下真的很快乐吗?”
面对大哥的质问,宴先觉重新若无其事的后退几步,重新把自己塞回沙发里:“还行吧?”
*
“还、行吧?”宴亦安用强调语气重复了他这三个字。
毫无疑问,宴先觉在叙述中模糊了许多要点。
宴亦安也能读出宴辞确实没把这件事已经暴露的事情告诉宴先觉。
多么感天动地又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兄弟情谊。
想到这他甚至笑了一下。
宴先觉突然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然而宴亦安的下一句话,让他的预感成真。
“你的姐姐,我是说宴琬,她让人申请了今天出国的航线。”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严谨的说道:“这会儿她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国吗?”
宴先觉试探性的说:“我不想?”
宴亦安再次敲了下桌子,这次的他直接敲在了桌面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宴先觉。”
他语气不重,或者应该称为平静,但宴先觉就是在其中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好吧,”宴先觉在沙发上坐好,“我承认,是我指使棒球棍这样做的。”
“但我有我的理由。”宴先觉辩解道。
是啊,你想让他代替你大姐断腿的剧情,宴亦安想。
这当初明明是宴琬从季老爷子那里得到的灵感,结果被宴先觉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这就是亲姐弟间的流畅的默契度吗?
他的语气称不上严肃,跟他在公司对下属说话的时候比甚至可以算是随和:“我在晚宴上就知道你和宴辞事后绝对会去找庄越峰的麻烦,我签了那张支票,代表我默认了这件事。”
宴先觉听到这句话,脸上肉眼可见的带上了理直气壮的表情。
但宴亦安的下一句话直指问题核心:“但是能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人送到林家的医院去吗,宴先觉?”
宴先觉脸上的理直气壮消失无踪,并默默移开视线。
他闭上嘴巴,但是心声暴露了他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林家的医院离酒店最近呢。】
*
宴亦安差点没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就算在心里,你也非得皮这一下吗宴先觉?
他不再放任宴先觉兜圈子的行为,直截了当的说:“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宴先觉,你现在认为林家是可靠的吗?还是林家的某个人让你觉得可信了?”
宴先觉撇撇嘴没出声。
但他的心声再次出卖了他。
【大哥怎么不干脆点林时的名呢。】
面对宴先觉的不配合,宴亦安叹了口气:“好吧,或许你信任林家的某个人超过我们……”
宴先觉立马打断大哥的话。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宴亦安的话术,但宴先觉表示自己接受不了这种污蔑!
“我只是觉得林时更适合干这种事。”
他脱口而出的话太过顺畅,导致话说出口,宴先觉就感到了后悔。
他试图找补:“呃……我的意思是、林家医院的医生医术不错,在全国都很闻名。”
宴亦安挑眉:“你是指把自家总裁治死的那种不错吗?”
宴先觉就像是一个漏气的大白,软塌塌的趴在沙发上。
“不。”
【我只是不想让家人脏了手。】
*
这一刻,宴亦安想要说的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告诉宴先觉不要把把柄留在别人的手里。
也想告诉宴先觉如何利用法律片叶不沾身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这些都抵不过宴先觉一句轻飘飘的不想让家人脏了手。
好吧,宴亦安无奈的扶额。
宴珊出生的时候,已经养育过两个孩子的宴父宴母很快意识到她的不对劲。
并且立刻带她去就医,好消息是,宴珊只是对情感的感知没有那么敏锐。
但并非是自闭或者学者症候群的表现。
她只是平等的认为每一个智商不如自己的人都是猴子而已。
爸妈的心这才放下一半,而另一半,也在宴先觉可以进入宴珊在家里的小实验室并且在里面呆上一整天的时候彻底放下。
或许这就是爸妈会被宴先觉哄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偏爱宴先觉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宴亦安现在合理怀疑宴琬是故意的。
她那句‘大哥,咱俩一人教育一个,这是合理又公平的分配’,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
宴先觉是掌握了什么对家人的特攻技能吗?
具体表现在,宴亦安觉得宴先觉似乎认错了,但好像又没完全认。
只要给他机会,他下次还会因为这个理由做出相同的事情。
*
似乎是察觉到了宴亦安的让步,宴先觉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在临门一脚放过他。
但宴先觉向来懂得顺杆爬:“大姐怎么会突然出国?”
“刚才林时给我打电话,说大姐把人要走了,她是送庄越峰出国了吗?”
宴亦安顿了顿,最后神情复杂的说:“你就一点都不打算在我面前隐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