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仅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余白率先收起笑脸,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
他把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上:“说说,宴亦安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又做到什么程度?”
林时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没有把宴亦安威胁自己那段儿告诉对方,他只是说宴亦安应该知道他也是林家人了。
“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林时开口道。
“嗯?”余白发出一个疑惑的气音。
林时手指比划了几下:“虽然我也觉得布置风水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阴沉着脸:“老东西在书房见我的时候,书房里至少有两个保镖。”
“而且据我所知,他睡觉的时候,除了有医疗团队守夜待命,还有保镖在卧室里守着。”
余白嗤笑一声:“他还真怕死。”
林时笑道:“都说了他就是个缩在乌龟壳里的老王八。”
靠汲取林家的养分而活着。
余白听到他这个比喻,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搓了两下。
等身上那股子鸡皮疙瘩竖起的劲儿过去后,余白才重新开口:“如果只是尝试,这件事不能你去办。”
余白垂眸。
“谁都可以暴露,唯独你不可以。”
就算他自己都可以被老爷子发现身份,但林时不行,林时是他们最后都机会。
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余白绝对不同意林时亲自出手。
而且他还有另外的理由:“你现在也不宜过多的回去。”
“宴亦安既然承诺会给林琅找点儿麻烦,我们最好趁机把手里的几家公司先吃下来。”
他点了点沙发柔软的皮质:“制药公司那边的资金,从我们接手以来,一直不太充裕。”
林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有把这件事放心上。
毕竟制药公司的背后负责人就是他那疯狂研究员老师,天天跟他屁股后面要钱。
他没卖关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准备交给五叔去办。”
余白皱眉:“他靠谱吗?”
林时轻笑:“如果老爷子没有把他安排给我当副手,他当然不靠谱。”
那是林时初入公司时,林老爷子亲口安排给他的人。
当然,与其说是让他帮林时站稳脚跟,还不如说是林老爷子想安插一个能正大光明监视林时的人。
这种事林老爷子也不是第一次干,就比如林琅身边的那个前助理,就是老爷子亲自指派的。
余白自然也知道这么一个人,就是这样他才不放心。
林时轻轻摇头:“老爷子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太久了,他丝毫不明白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棋子的本质就在于,人是有思想的。”
见余白还是不解,林时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提醒道:“五叔家里有个比我小两岁的女儿。”
余白双手合十发出一声清脆的击掌声:“怪不得。”
林家不是从来不生女儿,也不是没有孙女。
只是这些人早就被林家当作养分吞噬了。
林家那么多姻亲拥趸怎么来的。
“五叔为了这个独女,一直兢兢业业的给老爷子干活,从不站队任何一个继承人。”
余白接话:“他本来可以独善其身,可偏偏林老爷子把他指派给了你。”
林时点头。
既然被老爷子亲口指派给自己,那也只能加入林时的阵营了。
“最开始老爷子是担心我对上林琅势单力薄,但随着我逐渐强势起来的态度,老爷子应该是有点后悔了。”
“老爷子最近经常叫五叔回老宅问话。”
余白:“这样一来,他进出老宅的理由也有了。”
林时点头。
“老爷子很可能会找点儿什么杂事把五叔暂时从公司的事里抽离出来。”
其实这事儿林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只是他觉得现在火候差不多了。
林时觉得,如果老宅的树真的很重要,林老爷子很可能会把这件事交给五叔。
毕竟也不能让在外上大学的林时大老远跑回去从老爷子手里讨这个活吧。
余白思忖着:“不,还要让林琅给他再添一把火。”
余白一贯不信任林家的任何人。
一开始他对林时也是这样的。
所以他必须确保对方绝对没有叛变的可能性。
他们必须是五叔唯一的选择,他才能放心的把事情交给他。
林时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同意道:“就是可怜那小姑娘要担惊受怕一阵儿了。”
余白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们以林琅的名义放出口风去给小姑娘找联姻对象。
这对一个黑客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几条似是而非的信息,足以让很多自以为的聪明人想多。
余白听到他的话,侧头去看他的表情。
却看到他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没有一点可怜之意。
林时如果知道他这么想,简直要直接笑出声。
林家除了老爷子之外谁不可怜?又有谁不可恨?照片上在爸爸旁边双手比耶露出天真无邪笑脸的小姑娘,也曾在他挨打完像是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息的时候在一旁偷笑。
在林家,嘲笑比自己更惨的人,就像是一种娱乐项目,每个人都能借此找到慰藉。
余白对林家的了解还太少了。
他甚至还在一旁可惜道:“可惜宴先觉有女朋友了,不然把她介绍给宴先觉,年龄正好合适,也算是一种联姻了,我们和宴亦安的合作也会更紧密一点。”
林时听完他的惊人发言后,凉凉的开口:“你要是想弄死我,可以直说,不用搞这种借刀杀人的套路。”
况且:“就宴先觉那人,不提他对林家的厌恶程度,他不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宴家大门。”
余白挑眉:“为什么?我以为国内豪门为了利益联姻是常态?”
“嗯哼,”林时赞同的发出一个气音,“那是大部分情况,还有少数特例。”
而以宴家人对宴先觉的纵容,林时觉得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但他还是开口给余白解释了一下:“除非那人想让喜事变丧事,不然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余白点头表示明白。
“那小和尚的事,你真的打算跟宴亦安共享情报吗?”
林时困恹恹的歪在沙发上,听到这句话随口反问:“你不想?”
余白没有表态,他只是问:“宴家为什么会对一个毫不相关的小和尚感兴趣。”
林时举起一只手,像是小学生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一样:“从风水这件事上看,宴家、至少宴亦安对小和尚的师傅应该不是一无所知的。”
他想了想,问道:“这几天,你们有问出什么来吗?”
小和尚就关在京市林时的另一间别墅里。
这几天林时虽然人不在京市,但他安排了专门的人看管他,并用时不时抽查的方式来核实信息的真假。
余白口中吐出了一个地址:“这是他下一次要去的地方。”
林时挑眉:“国外?这都快到北极了吧。”
余白点头:“真不可思议,他竟然还有护照。”
林时白眼:“国内的户籍政策严格,他就算是个和尚,也不能是黑户。”
“他是不是真和尚还两说呢。”
余白轻笑:“让你说对了,我查了他的和尚证,是假证。”
他耸耸肩:“看来他师傅也不是真心把他当成徒弟的。”
林时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如果真的把他当徒弟,怎么会在死后还这么防着他。”
“用匿名邮箱把时间地址发给宴亦安,至于他安排什么人过去,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林时其实稍微有点好奇宴亦安这种人怎么会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但比起林家,这点儿刚露出苗头的好奇心,也被林时压了下去。
如果宴亦安能利用小和尚压制住林琅,那他也没必要深究内情。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宴亦安竟然会亲自跑一趟。
当然了,这是后话。
林时此时正一手搭在额头上昏昏欲睡,却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炸药的事,从最开始就是宴先觉问他要不要试试的。
结果被宴亦安威胁的是他,跟季希互殴的是他。
而宴先觉什么都没干,既写完了作业,又获得了二十万,还理直气壮的把它和季希都训了一顿。
他不满的‘啧’了一声:“合着他纯白嫖啊。”
余白不清楚他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赶人上楼去睡觉。
林时一边从沙发上起来,一边抱怨道:“要不是你拉着我说这些,我现在已经睡着了。”
余白没理他,继续催促着林时去睡觉。
等林时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脸沉思。
他怀疑林时有什么没跟他说的事情。
虽然他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但相处下来,他也很清楚林时浑身上下都是反骨。
他不太可能那么轻易的在宴亦安面前让步这么多。
正在他想着该怎么从林时口中套话的时候。
宴先觉和沈方梨已经在电话里互相对着笑了十分钟了。
起因还是他们在逛街的时候看到的那包打特价的芥末糖。
至于它为什么会在一个几乎不搞特价活动的商场里打特价,宴先觉猜测可能是因为其口味有些过于奇葩了。
正常人谁会喜欢芥末味的糖啊。
宴先觉灵机一动,就想起了在山上的时候吃到的那颗姜糖。
在宴先觉的跃跃欲试和沈方梨的煽风点火下,两人就买下这包芥末糖一事达成了共识。
至于结果嘛,看他俩现在的模样就知道恶作剧成功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有人告诉他们呀!
那个人是谁,当然就是最可靠的二姐啦!
宴珊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宴先觉小时候有幸听过宴珊讲睡前故事,然后做了一晚上噩梦。
小时候的宴珊说话比现在还要平铺直叙,没有语调的起伏波动。
他曾经有段时间非常坚定的以为七个小人之所以会救白雪公主是想分尸她。
但现代科技可以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
宴珊发来的文字版看着虽然干巴巴的,但她和文字一同发来的,还有一段长达十分钟的录像。
看这个角度,宴先觉怀疑二姐是直接怼脸拍的。
他没什么愧疚心的在心里为警卫员先生哀悼了0.001秒钟。
沈方梨则是一手捂着笑岔气的肚子,一手揉着笑抽筋的脸:“妈呀,他不会真的那么老实都吃了吧?”
“应该……不会吧?”说到后面,宴先觉也迟疑了。
他轻咳了一声:“我是说,正常人都不会真的吃完吧?”
沈方梨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你觉得他是正常人吗?”
“你在骂人?”宴先觉狐疑的问。
沈方梨学着他刚刚轻咳的样子掩饰自己:“哈哈,我只是觉得,他好像还挺怕你二姐的。”
宴先觉眨眨眼,他觉得那有可能不是怕。
不过他也没反驳沈方梨:“也说不定呢,毕竟我二姐现在也算他领导嘛。”
两人煲完电话粥挂断电话后,宴先觉花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他的高数作业。
他已经从周也那儿知道了那些人的鬼心思。
他只想说,这些帮人是真不看老师通知啊。
学校有上传一些网课视频到内部系统了,他只是缺了第一节课而已,去看一下就行了啊!
第一节课又没讲什么很难的东西。
难道他是那种什么丢给季希的无良老板吗!
第二天宴先觉一手拎着自己的高数作业一手拎着沈方梨烤的黄油饼干到了学校。
他刚一进这节课的教室,就一群人围上来问他借高数作业。
宴先觉似笑非笑的扬起眉毛:“作业?”
“没来上课的是我,我记得你们不是来上课了吗?”
“作业和上课,没有相关性啊小少爷!”
宴先觉眼神精准的定位到了那个叫他小少爷的同学身上。
“哦?”
他把作业和饼干一块儿放桌子上,手指隔空点了点:“二选一。”
“我女朋友烤的,说是谢谢你们那天带她打本。”
“不不不,这就不必了。”
“不客气不客气。”
早就对宴先觉的醋劲儿略有耳闻的大家怀疑宴先觉这是在钓鱼执法。
谁选了饼干,明天就把谁倒吊在学校的钟楼上。
宴先觉顺脚轻踢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人:“别贫,赶紧的她烤太多了,我吃不完。”
“我怎么更觉得不对劲了呢……”
“我也是……”
“该不会又是黑暗料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