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扫了一眼下首,疑惑道:“朝廷拨发的赈灾银一共才一百万两。”
“什么人能一次拿出四十万两?”
燕管事将海渡的原话转述给她听。
南善宜听后沉思,身份特殊?可若不弄明白他的身份,这笔交易永元商会也是不敢接的,看似百利而无一害,但若对方有所图谋呢?
虽说自古富贵险中求,可商会已建百年,规模越宏大,所求越稳妥。
这人她要亲自见一见。
雅间里,海渡还坐在桌旁悠哉悠哉的喝茶,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人,他好奇道:“话说这少东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不愿意配合咱们?”
背对着他的人根本没理会他,依旧看着院中。
海渡啧了一声,起身走到他身旁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他探出头的时候恰巧看见对面正院里燕管事和一个年轻女子从屋里走出来。
身后丫鬟侍卫跟随。
“这是……他们的少东家?”他不确定的猜测,惊掉了下巴。
见他这么吃惊,一旁的格将也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南小姐!”
海渡闻言脑子转的飞快,认真道:“那她岂不是知晓你的身份?”
”还不赶紧避一避!”
格将也看向自家主子,却见他没有丝毫慌乱:“避不了了。”
话语里笃定道:“不弄清我们的身份,这交易她是不会接的。”
是她的话,谢洛书觉得反倒会省去很多麻烦。
至少永元商会接济难民一事当是没有旁的算计的,因为他记得那日钟山上她那句“非君子所为”
即是如此,他们所求相同,费些周折,她是个聪明人,会答应的。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洛书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神色,没人看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其中滑过了未曾见过的恶劣玩味。
开门见到他,她会是什么表情?
再次慌不择路的想跑吗?
门打开后,南善宜先是看见了对着她一脸尴尬笑意的格将,心中一惊,下意识去看背对着她的那人,心终于死了。
怎么会是他。
谢洛书适时转身,如愿看到了她眼眸里的错愕惊恐,视线下移落在她身前不由自主握紧了的手。
南善宜下意识想后退,却知为时已晚。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抬手按下破坤拔剑挡在自己身前的手,示意他让开。
上前屈膝行礼:“见过谢世子。”
此言一出,燕管事一惊,马上行礼:“见过世子。”
谢洛书眸光从她低垂的头顶略过,在白皙的脖颈上微停,走到桌边道:“免礼,坐吧。”
身侧的手紧了紧,南善宜看着桌边的人,对破坤道:“出去候着。”
雅间里挤这么多人,确实不太像话。
破坤握着剑不动,南善宜眼神示意他安心,他这才不情愿的转身出去了。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四人。
坐下后,燕管事赔罪道:“草民眼拙,方才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世子恕罪。”
“无妨。”谢洛书不甚在意,目光随意却又不避讳的落在南善宜身上。
她仍旧端坐着,从进门到现在,或者说从钟山初遇到现在他都没见过她失礼的模样,哪怕很害怕。
她坐在这里,把方才正院里的宁静也带到了这里。
方才在正院清账的她,温柔似风却又稳如磐石。
而此刻的她,磐石之上出现了裂痕,是因为他。
见两人都不说话,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海渡忍不住开口道:“少东家对我们所提之事可感兴趣?”
他面上挂笑,还亲自为她倒了一盏茶,常年和姑娘打交道,对不同的姑娘有不同的分寸,拿捏的极好。
对南善宜这样的人,海渡自以为最不能失了的便是礼数和教养。
南善宜看了一眼放在面前的茶盏,略微点头回应,眸中含谢意,嘴角带着清浅的笑。
不过片刻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谢洛书身上,和他对视,答非所问,语气平和认真:“世子觉得如何才能解决城南一事?”
坦然的接受她的目光,看见她膝盖上蜷缩的手,看见她毫不回避的目光,他道:“自是朝廷,州府,百姓一心。”
无声对视,弹指时间里,他见她垂眸看着桌上的茶盏,以为她在犹豫,下一秒却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却掷地:“我们应了。”
说着视线落在一旁的海渡身上:“剩下的事公子与燕管事交接便可。”
她应的太快,让几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燕管事觉得是否太过草率,是否还需要多多斟酌,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洛书却觉得看不懂她,她明明惧怕他,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这件事却答应的如此爽快,为何?
看着她的脸,想从中找到一丝端倪,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除了客气疏离的浅笑,再无其他。
而南善宜也不会告诉他为什么。
她知晓他是为了赈灾银一事而来的,定是要秘密探查,若被金陵官员知晓他插手城南一事,只怕会惹人怀疑。
她从容自若的起身,礼数周到:“世子放心,这些银两我永元商会分文不取。”
“你若不放心,可让这位公子和燕管事一起。”目光落在了他身侧的海渡身上
海渡笑着回应:“多谢。”
他正有此意。
南善宜没说什么,屈膝行礼:“我先告辞,诸位自便。”
说完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谢洛书:“民女今日未曾见过诸位。”
谢洛书微微仰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憋屈的强调,这一次不是她招惹他,而是他自己食言,主动找上门的。
在提醒他,是他自己说话不算数,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站一座,无声对视,海渡看了一眼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笑着打破道:“当然,今日见面的只有我和燕管事。”
南善宜一走,屋里只留下燕管事应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