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案首前面,听着下面这些人的话倒是也没有恼怒,漆黑眸子一片冷沉。
他微微阖眸,心底虽然有些烦躁但也知道的确该立下一个太子了,只是如今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却都不是他看好的太子人选。
不过也罢。
如今他还年轻,以后还有其他的皇子,先立一个储君稳定朝堂局势倒是也可以。
这些思绪不过一瞬间,皇帝却没有急于开口,他清淡开口:“朕会考虑这件事,让朕好好考虑几天太子人选。”
这几位老臣都了解皇帝性子 知道他从不会敷衍他们,若是不同意他们的建议,直接会当场和他们翻脸。
知道皇帝同意了,几位老臣心中都松了口气,立即作揖行礼:“臣等告退。”
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要立太子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朱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神情怔忡了一瞬,手中端着的茶水洒了都不知道。
香菱心疼极了,轻声呼唤:“娘娘,您没事吧,将茶给奴婢吧,奴婢帮您重新倒一盏吧。”
朱皇后这才回神,低头才看到自己精致的袖摆已经被茶水晕染湿了,她扯起唇笑了笑。
“瞧我,这又发呆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她松开了茶,接过来旁边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身上茶渍。
香菱将那茶重新换了一下,闻言眼眶微微酸涩:“娘娘,您莫要乱说,您如今不过三十二岁,怎么算是老啊。”
朱皇后比皇帝大一岁。
她知道朱皇后在担心什么,立即强颜欢笑安抚着:“娘娘,这若是在百姓家里,很多妇人从嫁人就一直生孩子,奴婢母亲生了奴婢姐妹八个,最后就是三十四岁才生下来奴婢的弟弟。”
“您又不用如奴婢娘亲一样干农活,这么好好养着,肯定还会怀上的,这还有几十年光景,最后谁坐上那个位置还不一定呢。”
朱皇后如同死寂一样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这一刻似乎又有了光亮。
“香菱,这是真的吗?本宫真的还能再有身孕吗?”她沙哑着嗓音开口,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攥紧了衣摆。
“娘娘,肯定行的。”香菱毫不迟疑的点头:“所有娘娘您多出去走一走,莫要在闷在宫里了,您也如同那五个新人一样,多去皇上那里走动一番。”
刚刚回宫,宫里翌日便忙起了大皇子的丧事,皇帝更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接连十多日过去都没有去后宫。
宫里的老人们自然不会觉得如何,这样的事情出现的多了,可刚刚入宫的五个老人们却是急了。
全都花尽了心思想头一个侍寝,光是补膳就一天四个人轮流送,让皇帝烦不胜烦。
夜色昏暗。
“让那些人全都给朕滚回去,以后不许在让人送进来。”皇帝冷声吼了一声,太阳穴疼痛不已,他紧紧蹙起眉头。
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自己的肩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伤口已经好了,但是夜晚之时总会隐隐作疼。
高来顺立即应下:“是是,奴才今后会注意便不让人再送进来了。”
顿了下,他瞥了眼皇帝的神色,试探性的提议:“皇上,您如今回宫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宫里那新入宫的五位秀女都还没有名分,您看要不要……?”
后面的话未尽,但是皇帝都明白,他其实现在一点都没兴趣,但是想到自己单薄的子嗣,话到口中便止住了。
“恩,今晚便宣宋婉莹侍寝吧。”
因为还没有定名分,皇帝也根本记不清另外四个人的模样,而且这几天里,也就宋婉莹安安分分待在宫里不来烦皇帝。
他很满意。
于是,晚上时宋婉莹侍寝的消息便传遍了六宫,翌日便直接晋位成了宋婕妤,对此众人倒是也没有什么意外。
光是看在老太傅的面子上,这个位份并不高,而后接下来两天依然是宋婕妤侍寝。
接下来皇帝依次选了另外四个人侍寝,很是公平一人两天,分别册封了两嫔,两才人。
完成了任务后,时间便正巧又到了万寿节,时隔三年皇帝回宫,这一次万寿节各宫妃嫔都是争奇斗艳,费尽心思准备寿礼。
殿内金碧辉煌,歌舞升平,舞姬们身穿鲜艳华美的衣裙舞姿优美,宫宴还没有正式开始。
大臣妃嫔们陆陆续续落座,宫女太监们动作利落的给布置场地。
“良妃娘娘,妍妃娘娘到——”外面太监唱喝响起,顿时殿内许多人停下了低声交谈声望了过去。
殿门口,两名女子并肩而来。
两人皆都是美的具有攻击性的大美人,此时这么盛装打扮出席,直接让整个殿内都似乎亮了几个度。
左边步星若身穿缕金百碟穿花凤尾裙,上面用奢侈的金丝绣的花纹栩栩如生,闪烁着耀眼光泽。
三千青丝挽成飞云髻,耳畔的玻璃珠挂坠一直垂到了耳后,随着走动轻轻晃动,晶莹光泽衬托的她肌肤玉白剔透。
而她怀中抱着一个小的雪团子,三岁的五皇子穿着锦缎小衣,他被养的极好,生的和皇帝很像,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四处看着。
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在晃着,嘴里自顾自得念叨着什么。
右边的妍妃一袭霞彩千色凤罗裙,丝丝绸缎波光粼粼,好似水云雾气,异域的五官深邃艳丽。
在边境这三年,她的肤色却是黑了几个度,成了健康小麦肤色,但配上她的五官,却显得越发有韵味。
她们
“良妃姐姐,我们坐这边吧。”
妍妃坐下后,唤了一声,步星若点点头落座,这三年边境相处,倒是令她们关系越发融洽了。
步星若的左边正是淑妃,淑妃今日却罕见上了浓重的妆容,和她往日清雅的穿着完全不同。
但这也遮不下她脸上的憔悴神色。
她望了手边的步星若一眼,张了张口:“良妃……一会儿宫宴结束,可否等我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步星若正微微侧头听着妍妃的碎碎叨叨,闻言她看了过来,妍妃也停下来说话声好奇望来。
“好。”
回宫这些天,步星若便以身子疲惫为由闭门谢客,不管谁来都不见,今日是她除了回宫那日外第一次出来。
这时她的袖子被人拽了拽,一低头就对视上三皇子那双乌溜溜澄澈的眼睛,见自己吸引了人注意,立即咧开笑脸傻笑。
奶声奶气开口:“……母妃,我要吃鱼,你帮我挑鱼刺。”
五皇子如今已经吐字清晰,这三年来步星若虽然不在其身边,但是长乐宫的宫人都会特意每日在他耳畔念叨步星若的好。
指着步星若的画像告诉他那是母妃,三年来日日如此,所以三皇子对步星若并不陌生。
回来的这一个月,在步星若有意无意讨好亲近中,已经完全掳获了这孩子的喜欢。
“好。”
步星若脸上露出抹温柔的笑容,伸手慈爱的摸了摸五皇子的脑袋,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于是便拿起筷子在桌前摆着的鱼中挑了鱼腹最鲜嫩刺少的部位,喂给了五皇子。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所有人全都起身行礼。
皇帝身穿明黄色五爪龙袍,玄冠束发,面容依旧冷峻,他掀袍坐下,朱皇后则顺势坐到了他旁边。
“都平身吧。”
随即便是和往常每一次一样的步骤,群臣上前说恭贺的话,然后妃嫔送礼。
宴会差不多时,皇帝撂下了手中的酒盏望向了下面女子方向,步星若似有所感的回头望了过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面容娇艳如桃花。
皇帝唇角也忍不住勾起,而后沉声开口:“接着今日寿宴,朕有一事要宣布。”
众人一静,都抬起了头来。
“这次去边境,妍妃和良妃也实在是辛苦了,吃了很多苦,尤其是良妃,这次更是立下大功,若不是良妃机敏,险些酿成大祸。”
皇帝将步星若发现细作的事情说了,而后眼神温柔的望着步星若。
“良妃入宫整整十载多,几番立下大功,如今又扶养五皇子有功,这贵妃之位她担得起!”
“朕便下旨即日起晋升良妃为贵妃,保留宸的封号。”
众人哗然一片。
朱皇后手一抖,杯中酒盏的酒水便洒了出去,那精致奢侈的凤袍袖摆便被打湿了。
她猛得看向身侧的男人,却只看见对方冷峭的侧脸,以及望向另一个女人温柔的眼神。
袖中的指甲猛得嵌入掌心,心中如同火烧火燎的难受,贵妃……
朱皇后强压下这些百般滋味,强扯起抹笑容柔声开口:“陛下,这是不是有些草率啊,您怎么没和臣妾提过这件事啊。”
皇帝淡淡睨了她一眼:“不过小事而已,何须特意说一句,如何草率了,早在边境时朕就已经应允了良妃。”
他不容置疑开口:“好了,这件事接着今日寿宴宣布,后续属于贵妃的服饰规格还需要制作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补上。”
说完这话,似乎察觉到这样有些偏心,又瞥了妍妃一眼道:“妍妃,你也辛苦了,你想要什么。”
突然被点名,妍妃正昏昏欲睡中没反应过来,她旁边的丫鬟急忙悄摸摸推了推她换着。
“娘娘……娘娘……”
妍妃猛得惊醒过来,眼睛迷茫一会儿看了看四周,发现很多人视线都看自己。
她心里一个咯噔,立即侧头推了推旁边步星若,压低声音问道:“良妃娘娘,怎么了?”
“妍妃,皇帝说你去边境有功,问你想要什么。”步星若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带了丝笑意。
妍妃顿时眼睛一亮。
猛得看向了皇帝:“皇上,真的要什么都可以吗?”
皇帝神情淡淡,已经对这个妍妃的蠢笨模样习以为常了:“自然不是,自然有个限度,你说朕酌情决定。”
妍妃撇撇嘴有些失望,但还是抱有丝希望问道:“皇上 ,臣妾想回西疆看看行吗?”
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众人神情微妙,宋昭仪有丝丝嫉妒,语气发酸。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浪费了,真是个蠢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会用。”皇上的一个承诺多重要啊,可以要的东西多了去了。
她漂亮的眉眼带了丝阴郁,说这话也是阴沉沉的,自从上一次小产过后,宋昭仪性子就变得有些孤僻。
旁边的朱婕妤默默的离她远了一些,嫌恶的斜睨了她一眼,也不回这话。
而皇帝听到妍妃的请求眉头就拧了起来,声音淡了几分:“妍妃你莫要胡闹。”
最后妍妃的请求自然不被允许,皇帝便赏了她很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夜色阑珊,冷白色的月光倾泻在这座朱红金瓦的宫城。
宴会结束后,皇帝微醺被朱皇后扶着带去了钟粹宫。
……
这边步星若脚步站定:“淑妃姐姐有什么话要说,便在这里说吧。”
夜色昏暗,婢女手中提着的灯笼微弱照亮着四周,一片寂寥。
淑妃抿了抿唇,她神情复杂的望着她,手紧了紧:“良妃……”
“不……如今该唤贵妃娘娘了。”她唇角扯了扯,语气中带了丝莫名,眼神中带着幽幽怒火。
“贵妃娘娘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吧,你便是那么替我照顾二皇子的吗?”
步星若的半侧身子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对于二皇子如今的情况本宫也很同情,但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可是二皇子是在战场受的伤,本宫鞭长莫及也没有办法啊。 ”
她叹息一声,语气里满满的惭愧。
淑妃的手已经微微泛白,清丽的面庞上因愤怒多了丝红晕:“步星若,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件事!二皇子战场受伤真的是意外吗?”
她上前一步,眼神直直望着她,呼吸有些急:“二皇子和本宫说,他被身边贴身太监下了毒,这才会突然浑身无力,无力反抗,以至于如今断了这条腿。”
“那太监本宫用了各种办法审问 他却是嘴硬的很,怎么都不肯说,可二皇子一口咬定是你害的他。”
淑妃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红:“贵妃娘娘,您不应该说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