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田真波的痛苦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脑门上烂了一个大洞、浑身散着炸鸡味道的男人身形晃了晃,就消失不见了。
幸田真波长长出了口气,还好老天没有斩尽杀绝,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可是,那个人去哪里了?
是被人救走了么。
能从怪诞手里把人救走的一定也是怪诞吧,能不能有一个怪诞也来救救我。
幸田看着正上方,收费站通道顶上挂着的照明灯——光明就在眼前,可就是够不着……
收费站的小姐姐从窗户里再次探出了脑袋。
照明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面孔格外清晰。
“都已经超时一个钟头了,”
村冈花夫走到川本仁八被标记的那个路灯下,四处张望了一番,“看来川本仁八真的回不来了。”
在村冈花夫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里,脑袋开了花的川本仁八拼尽全力地嘶吼着:
“我在这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
村冈花夫完全无动于衷。
“求求你!”
川本仁八跪了下来,满眼泪花,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收费站,变成和那两个人那样的僵尸了……还有,大货车碾过来的时候实在太疼了!”
话未说完,背后的透明贴纸闪动,一阵撕裂的剧痛。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川本仁八身旁躺着那个满脸写着震惊、失望和恐慌的僵尸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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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本仁八有点想知道对方的名字,是什么原因被出租车带到这个地方的,难道也是因为对好友的刹车器做了手脚么。
但似乎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僵尸之间完全无法用语言交流。
而且很明显,对方一副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也不想回来,”
川本仁八哭丧着脸,“但是没办法呀。”
为什么他会来回不停地穿梭于收费站和路灯下?这和那个秋刀鱼之前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刺眼的远光灯闪了过来。
川本仁八向远处张望,一辆重型货车缓缓驶进通道。
路灯照下,一辆汽车闪着远光灯疾驰而过。
“走吧。”
秋刀鱼抱着一本名为《大剑》的动漫老番在马路边打车。
“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村冈花夫连忙跟了上来,“把您的专车带过来不好么?现在大半夜的还得打车,万一遇上了那辆出租车怪诞怎么办。”
“花夫。”
“恩?”
“你有没有发现,那位司机最近选择的几个触发者似乎都……罪有应得。”
“呃……”村冈花夫被秋刀鱼问的楞了一下,“这个应该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吧。”
“那我们该考虑什么。”
“限制?收容?甚至消灭……反正不考虑怪诞做的是好事和坏事,谁也不能保证有一天,它们会不会集体发疯。”
“以后,把有限的精力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吧,”
秋刀鱼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光芒威渺的路灯,“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混乱无序的怪诞,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偏善守序的怪诞身上没有意义。
就算有一天,他会进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也等到了那一天再说。”
“那我们下一步……”村冈花夫道。
“再观察一段时间,”
秋刀鱼低头盯着漫画,翻到了克蕾雅救下拉基那一页,“要是那位司机每次选择的都是这种人渣,我放水也能放的心安理得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身前,秋刀鱼拉开车门。
“等等!”
村冈花夫试图阻止他,“是不是……先看看这个司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较好……”
秋刀鱼翻着漫画,已经坐了进去。
无奈,村冈花夫只好快步跟了过去,钻进了副驾驶座。
听课里的前辈们说,秋刀鱼大人只要看着漫画就能与怪诞的规则绝缘,但愿传说是真的。
“等等!你们别走啊……我还在这里!”
出租车身后,川本仁八使尽全力狂奔,却只能望着出租车的影子在暗夜之中越来越模糊,
“秋刀鱼!村冈花夫!还有那个红衫!你们这些混蛋!”
“等着吧,别忘了你们几个还吃过我老婆做的炸鸡!”
“等着吧,明天晚上,咱们就会在收费站的通道里再次相会的!”
“到时候,我给你们接着做炸鸡!”
说话间,川本仁八的背部再次传来撕裂的剧痛,整个人回到了收费站的通道里,一辆汽车刚好碾过……
整个晚上,他都在收费站和路灯之间来回闪现,而且频率越来越高,撕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一旁看着他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而且越来越频繁的幸田真波也感到很绝望。
午夜时分,一个黑衣短发女子带着一个小男孩儿经过这盏路灯附近。
男孩儿额头中央忽然裂开,露出了一只猩红的眼睛。
“姐姐,你看,”
男孩儿指着路灯下,“那儿有一个人。”
黑衣女子瞧了瞧不断闪现又消失,消失又闪现的川本仁八,面无表情道:“这算什么,你看那边。”
她伸手虚指两下,整个街道的街灯瞬间灭掉,又很快亮了起来。
男孩儿额头的猩红眼睛眨了眨,只见——
整条街道,每一个街灯下面,都站着一只鬼,齐齐朝这边望了过来……
“红衫,真名西诗织,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怪诞调查员,27岁,身高166cm,体重50kg。”
奈良公寓地下室。
刚刚回到屋子的喜多英二郎从顾醒手里把《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恭恭敬敬借过来,然后马上把正在看书的藤野从书桌上挤到一旁,翻开书本,在最新的一页上奋笔疾书起来——
“西诗织被列入忘恩负义者带走提案的缘由是:
接受了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八用纯天然原料制成的、不含地沟油的招牌炸鸡招待,却在川本仁八即将被正义使者带走的时候,选择去追逐偶像——来自东都的审判者讨要签名。
川本仁八的怨气直冲天际……”
喜多英二郎写了很长一段,酣畅淋漓,写到一半忽然抬起头看了看顾醒……半晌,低下脑袋,皱着眉头,一通乱描,把已经写好的提案全部划掉了,转而写道——
“目黑三健,一个杀死了恩人丈夫的人渣,企图占有未亡人,其人丧心病狂,牛头人红牌警告,具体情况如下……”
洋洋洒洒又是一大段。
【获得7年11个月】
顾醒新到账的寿命,来自川本仁八。
大概是喜多英二郎扣除了他补强规则所需寿命之后剩余的数额。
说聊胜于无也好,说积少成多也好,反正有收获就很开心了。
顾醒比较好奇川本仁八这样无限次地在两个地方来回传送,而且间隔越来越短,最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会不会裂变成两个鬼,路灯下和收费站各一个。
“红衫那边的情况呢,”
顾醒问道:“能不能看直播?”
【我试试】
【……】
【怪了,那个什么审判者好像是能隔绝窥视的】
“看红衫的视角也不行?”
【显然……】
“美女!”
改装车上的卷发男子冲着一旁极速狂奔的红衫说道:“要不要上车?”
红衫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似乎男子也是冲着审判者去的,她对此颇有兴趣,当即纵身一跃,从副驾驶打开的窗户钻了进去。
“有两下子嘛,”
男子见红衫坐了上来,当即加大油门,速度再次飙高,距离前方骑着摩托的审判者距离又近了一点,
“你是黎都怪诞调查课的吧?代号是……”
很显然,对方知道怪诞调查员的名字是不能为外人知晓的。
“红衫,”
红衫看了看男子,试探着问道:“你也是追前面那个人的?”
“你肯定猜不到他是谁,”
卷发男子甩了甩打火机,单手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向窗外,“死神,你听过么?”
红衫装作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
“一个目无法纪的家伙,真名据说叫三井证,”
卷发男子把拿烟的手搭在车窗上,“你得承认,他杀的都是不法之徒,都是一些手上沾满罪恶和鲜血的该死一万次的人。
但这个家伙可恨的地方在于,他解决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依靠法律、遵循法律,总是自己动手,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狠辣,是一个完全游走在我们国家法律之外的狂徒、恶棍,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是怪诞调查员,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警察,你应该懂得吧?
法律!
我们无论干什么都要在法律的规则之内行事,否则犯罪分子将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都要完蛋!”
“嗯……”
红衫看着卷发男子,“你呢,你是谁。”
“东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相马信夫,”
卷发男子说道:“你也可以叫我追踪者,我就是前面那个法外狂徒一生的宿敌,我生来的使命就是将这自以为是的家伙抓进大牢,绳之以法。
无论他逃到哪里,哪怕是另一个星球,哪怕是进了地狱,我都会追进去把他捞出来,关进网走监狱里!”
说话间,两个人距离前方的审判者已经越来越近。
“看着吧,”
相马信夫按下方向盘上面一个改装按键,车的尾部仿佛装了喷射器,“嗖”的一下窜向前方,
“不是我自吹自擂,整个东都市,只有我最接近抓住这个家伙!
好几次我马上都要得手了,可惜差之毫厘。
在和田区的那一次,我甚至真的抓住了他。但警视厅的那些看守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还是给他逃掉了……
这一次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猛地往前窜了一截之后,改装车距离审判者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相马信夫举起手枪,瞄准了审判者的肩膀。
“轰!”
一声巨响。
似乎是改装车的前轮爆炸了,整个车身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滚,重重倒栽下来。
相马信夫的子弹完全打偏,击中了道旁一盏无辜的路灯。
还好,车上的安全设施配置的相当不错,两个人泄掉紧密包裹的气囊,从车窗里爬了出来。
“卑鄙透顶的畜生!”
相马信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望着审判者一骑远去,
“你知不知道,这家伙现在骑的这辆改装摩托车都是我这次带到黎都的,不仅是个杀人犯,还是个卑鄙的盗贼!”
更“混蛋”的是,审判者大概率在偷摩托的时候,顺手给相马信夫的改装车上按了一个遥控炸弹……好让相马信夫以为自己真的距离胜利只差毫厘……
红衫嘴角翘了翘,不愧是她入行以来从未变过的偶像。
“你笑什么?”相马信夫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红衫忍住笑意,“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赢了么?”
相马信夫冷笑道:“远远没完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构造颇为复杂的金属管,按下底部的按钮。
金属管噼里啪啦一通变化,竟然变成了一个带着手柄的螺旋桨。
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相马信夫抓着手柄,腾空飞起,望着红衫,“等着瞧吧,我会抓住他的!”
他转身朝着审判者追去,刚飞了十几米……
“砰!”
后脑勺挨了重重一记,当场昏了过去。
打晕相马信夫之后,红衫抱着他放在了附近的躺椅上。
红衫当然不认为相马信夫真的能抓到审判者。
但很显然,今天晚上,这位坚守法律价值的追踪者会妨碍红衫要到签名的。
红衫再次化作一道红影追了上去,速度飙到极致。
一开始,她很快拉进了和审判者的距离。
但当审判者加快了速度之后,却怎样都追不上了。原来,刚才和相马信夫拼速度的时候,审判者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喂,偶像,”
红衫大声喊道:“既然来黎都了,我请你吃一顿大餐怎样?没有时间的话,留一张签名照也可以啊。”
审判者回头看了一眼她,右手向后一甩,手腕轻抖,一张高速旋转的卡片朝着红衫飞了过来。
红衫伸手接过卡片,拿到眼前——
是一张印着镰刀死神的照片,和审判者胸前的那个一模一样。
照片右下角,签着三井证的名字。
笔迹相当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