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颖在外面听这人如此言语,都觉得咄咄逼人,何止是不依不饶那么简单?
那个巡抚老官说的已经是够客气的了,显得和风细雨,虽然有顾忌总督的因素在内,不过以巡抚之尊,能忍气吞声,可见涵养不俗,老成持重。
从那个沈副将话中,东方颖诸女也是确认了她们在雷州府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省城,而她们现在居然还站到了全省父母官的眼皮底下,不可谓不危险。
南宫慧月主仆都不约而同望向了东方颖,把希望寄托在女侠的身上,只有她才能保护自己安全了。
相比之下,甘桃仙却是稍显镇定,她心想自己其实跟东方颖等人牵涉不深,她们在雷州府犯下的大案,自己都没有参与,
万一大祸临头,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说自己是被挟持的。
当然,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得另外找棵大树依傍,那个什么巡抚的虽然官很大,就是太老了些,还是算了。
身边这个廖参将倒是龙精虎猛的,官位也不低,应该好好把握机会。
想到这儿,甘桃仙不由扑闪着亮晶晶的桃花眼,有意无意地向廖参将搔首弄姿。
可是廖参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沈副将的背影,根本没注意到甘桃仙的卖弄。
这时只听那白胡须老官正色说道:
“那本官也再次向你表态,雷州府发生的事件太过于离奇,而且案情重大,未经核实,断不可妄下决论,只有待按察司派员到府城查证之后,方可行文缉拿相关人犯。
“这就是本官正式的态度,你尽可以将它回禀你的上司。
“来人,送客。”
巡抚老官说完端起茶杯,自顾自掀开杯盖,轻轻地嗅闻杯中的清香。
亭子前侍立的两名丫鬟听得巡抚大人吩咐,忙上前躬身向沈副将说道:
“副将老爷,请随奴婢离开这园子吧。”
那沈副将重重哼了一声,悻悻地站起身来,也不行礼,转身便大踏步走出亭子。
不过他立刻就看到了廖参将不善的眼神,在他面前五六步之处站定,大马金刀地说道:
“怎么?廖兄不日就要赴台劳军,难道心有怨怼,才这样闷闷不乐吗?
“若是实在心有不甘,那就到我们总督府来吧,制台大人一定会为你重新安置去处的。
“再不济,兄弟我的座下,也不差廖兄一张椅子,哈哈考虑一下呗。”
廖参将怒视着他,沉声道:
“姓沈的,不要欺人太甚!有种的,咱们同赴台湾海疆,各守一地,届时看看谁杀的倭寇更多,再回来论功行赏,敢不敢?”
沈副将不屑道:
“何必那么麻烦,兜兜转转就为了杀几个东洋鬼子。
“我看这个园子也挺宽敞的,要不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就在这里比划比划,谁输了就把自己的佩刀献给对方,如何?”
廖参将迟疑了一下,他倒不是害怕打不过沈副将,只是在马巡抚的内宅花园里与别人动刀动枪,有失体统,也会破坏园中景致,不太妥当。
就在他未及开口时,只听身后一个女子银铃般的声音说道:
“你这个家伙真是不自量力,廖将军是何等身手,要是三拳两脚把你打残废了,你这个什么副将就该卸甲归田了!
“别说是廖将军了,就是我的小妹子,也能轻易地将你打趴下!”
廖参将暗自诧异,回头见是那个妖娆妩媚的甘桃仙,正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地冲着沈副将叫囔。
别说廖参将惊讶不已,东方颖和南宫慧月更是差点惊掉眼球,这个骚女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啊,怎么莫名其妙地为廖参将打抱不平起来,
更离谱的是听她的口气,竟是要把她东方颖也给拉下了水!
经甘桃仙这么一吆喝,沈副将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才注意到廖参将身后的诸女,原本亭子里和岸边挂着灯笼,只是有些昏暗,看不真切。
他扫了众女一眼,指着甘桃仙皱眉道:
“你这婆娘是什么人?你的小妹子又是哪个?”
甘桃仙笑嘻嘻地拉住东方颖的左边胳膊,很自然的说道:
“我叫桃仙,是廖夫人的远房表妹,这位就是我的小妹子啦,她叫做宫月。
“我这位宫月妹子可是从小练武的,想要收拾你不费吹灰之力!”
东方颖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她也不出声,任由甘桃仙瞎咧咧,只能是见机行事了,迫不得已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沈副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时候廖参将也回过神来,他对东方颖的武功自是深有体会,远在自己之上。
这次带她来见马巡抚,也是想举荐她,担任新兵技击教练一职,毕竟还得抚台大人同意和任命。
若是东方颖能够显露超人的本事,那自然无需自己多费口舌,马巡抚很容易就能答应。
他与沈副将的恩怨由来已久,总是被姓沈的压了一头,内心十分憋屈,苦于都是绿营标兵的将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械斗。
此刻要是东方颖打败了沈副将,那可是让自己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特别是甘桃仙还说她们是自己的妻族姻亲,更是给自己脸上增光。
这么一想,好处多多,廖参将当即便对甘桃仙点头一笑,意示嘉许:
“桃仙姑娘行径真是出人意表,语不惊人死不休,哈哈大有男儿风范。
“只是这却给沈副将出了个大大的难题,不知道堂堂的协台大人,有没有胆子跟一个小丫头比试一下呢?”
廖参将转头斜视着沈副将,一副调侃戏谑的表情和语气。
南宫慧月心下暗自着急,把甘桃仙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脑壳进水的疯婆娘,好端端的揽下这个莫名其妙的争斗,不是没事找事吗?
她张口说道:
“廖将军,你似乎还是说漏了一件事啊,不只是给沈副将出了个难题,也给抚台大人出了个难题。
“毕竟这是他的官邸,我们远来是客,若是贸然打伤了这位沈副将,抚台大人也不好向总督大人交代吧!”
廖参将皱了皱眉,南宫慧月说的也有道理,东方颖打败沈副将不在话下,可是万一有了损伤,那马巡抚和总督的嫌隙就更不可弥合了。
而沈副将则是将南宫慧月的话当作是跟廖参将一样,都是对他的蔑视,登时气呼呼地说道:
“岂有此理!哪儿来的野丫头,大言不惭可以打败本将军?
“这就放马过来,本将军不把你什么公月母月打成猪头,我沈字倒过来写!”
东方颖见沈副将冲着自己挥舞着拳头,终于冷冷笑道:
“你既然这么着急想变成猪头,那本姑娘就好心成全你,倒也无妨。”
沈副将更是怒发冲冠,叫道:
“好好好,老廖,既然你们不知死活,等下要是打死了这臭丫头,你们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走,咱们这就到演武厅判个高下。”
廖参将摆手道:
“不急,待我将宫月姑娘介绍给抚台大人,再让她跟你比试。”
这时亭子中的马巡抚冷眼旁观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志辉,该怎么说你呀?来了这么久,怎么不把客人介绍给我,净是跟一些外人嘀咕个没完,你可真是不分轻重缓急啊!
“快把几位女宾带过来,让我认识一下。”
廖参将急忙上前垂手应答,然后指着东方颖说道:
“抚台大人,这位姑娘是……拙荆的远房表妹,姓宫名月,她自幼习武,弓马娴熟,虽说年纪轻轻,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属下今夜斗胆,将她和其姐妹带进署衙,引荐给大人,希望能为国家效力,英雄也有用武之地。”
马巡抚抬手拂了拂白胡子,炯炯有神的老眼端详了东方颖片刻,招手道:
“宫月姑娘,你上前来,让本官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