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傅苦心相劝太后,让她制止皇帝与南安王之间的手足相残。
太后一双凤目,望向卿予,吩咐道,——
“你去,让他们兄弟两个喝口茶,歇歇再打。”
比剑还能这样?无奈之下,卿予带着一个宫人朝御花园中央走过去。
打斗正酣畅,难分伯仲。
一时间剑影漫天,飞舞流光。
南安王攻势越来越凌厉,招招毫不留情,都是杀招。
而狗皇帝剑势如虹。
两个人不仅动手,还在动口。
争斗中,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往来,吵个不休。
如此情势,还能吵嘴,卿予也是由衷佩服。
而狗皇帝的招数明显更加收放自如。看来,他技高一筹。
卿予心里凛然,她有心帮南安王,于是手上取了茶盏迎着李皓宇走去。
“圣上,予儿给您奉茶来了。”
她这娇滴滴的一声喊,让李皓宇略微分神。
李皓宇抬眼看她一瞬,卿予的身影就这样落在他眼里。
微启朱唇,眼眸含情,恍然间又回到少时。
他与刘凛比射击,予儿在一旁为他打气。那时候,玉雪娇憨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她,跳着脚,挥着小手,不停喊,“予儿为九哥哥勉之!”
李寒星的魁星剑,正对他的胸口径直刺了进去。
“我十岁在好友府邸见到她,她追着我和淯城喊哥哥,我就喜欢她。就算她不能嫁我为妻,我也希望她能过的好。
这样,淯城在天上也安心。你喜欢她,要夺皇位,我都让给你,不和 你争。如今来看,全都是错!是错!
我愧对予儿,也愧对她兄长。”
李寒星在刺出正对皇帝胸口一剑的时候,愤怒的发出质问。
“我最恨你既然娶了她,为何要休了她?”
而狗皇帝的回答充满了委屈和不甘,他看着卿予,沉郁追悔的眼神也刺痛了她。
“就算她嫁我,又何曾收敛性子,乖顺于我?这两年来,她不在朕身边,朕早悔了!”
他的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清泉山上,所有人都以为你目标是我。其实你算计的是她。”
李寒星的剑插在狗男人胸口,一点一点的血痕汹涌的渗出。
这两年的痛悔和孤苦,她一个人捱过。
只是,令卿予痛悔的是,早知如此,她当初必然不会嫁他。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终成薄幸。
原来,他也痛悔,可狗男人的痛悔是不该放她自由,还要拘束她在身边。
“没有你,我们何来夫妻离心。你送画入东宫,就存心引我嫉妒,好挑拨我们的夫妻之情。如今我偏不会让她随了你的意。这一生,她永远是我的妻!”
李皓宇并不格开心口的剑,就那样生生受着,咬牙切齿的回敬。
他把这些年夫妻离分的恨都发泄在六王头上。
反正他不敢,也不会和她算。
利剑划破皮肤,李寒星依旧毫不留情,没有收手之势。
身后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还有脚步跑动的声音。
太后远远大呼住手。
李皓宇瞬间清醒过来,收回看向卿予的眼神,回身一剑,把胸口的剑抵挡掉。
两个人继续缠斗,都没有罢手的意思。
此时,他的胸口渗出大片的血来,虽还在见招拆招,但身形不稳,渐渐落于下风。
“予儿,我把这两年你受的苦,都还你了。”
他对着卿予展开一个笑。身子摇摇欲坠,可他的笑容却释然而明朗。
太后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中奔了过来,骂卿予是个没用的东西,挥手往她脸上结结实实挥了过来。
李皓宇向前一步,太后的巴掌落到他脸上。
而此时,他胸口的魁星剑,又刺进去几分。
温铁君忙举剑格开了南安王,把他救下。
“李寒星,你今日要弑君吗?”
太后看向南安王,厉声骂道。
而李寒星沉吟不语。他杀红了眼睛,握剑的手攥得很紧,完全意犹未尽。
“母后,只是儿子自己不小心。”
李皓宇声线暗哑,双手杵着长剑,还在兀自强撑着。
适才若非温铁君来得合适,狗皇帝命 已不保矣!
而卿予的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一片。
南安王和皇帝,这兄弟俩的对话也犹在她耳边。
六王和皇帝两兄弟的对话停留在玉儿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绕。
很多事,她以为过去了。
其实不翻出来还好,一翻出来,大家都是难过惨痛的回忆。
“众臣听旨,今日比试,死生输赢各安天命!”
李皓宇靠在铁君肩头,还撑着一口气,胸口的血越涌越多,染红了团龙白袍,瞧上去血糊糊一片。
“你这个不争气的呀。”
太后的骂声里已满是慌乱的哭音。
一番混乱,狗皇帝被止了血,送回寝宫休息。
太后暂时没有处罚南安王。也跟着儿子匆匆去了。
但今日事大,在确认皇帝安危之前,所有人都被关在御花园。不能走漏消息。
铁君麾下的御龙军已经团团包围了御花园里的所有朝臣。
“王爷呀,您说您多少日子都忍了,今日,唉……。”
周老太傅在来回踱步。
其他朝臣皆是战战兢兢。
若皇帝安危有变,御花园中有些人断然不能活着走出去。
“你们慌些什么!圣上真龙天子,必然吉人天相。”
刘凛看着众人,忍不住怒吼。
“圣上的旨意,命林大人随身伺候。”
一个小黄门匆匆跑来传旨。
卿予只得朝各位大人一拱手,也辞别了李寒星,跟着黄门去了。
各色美人妃子都在殿外哭哭啼啼的,吵的人心烦。
那时候的东宫多清净呀,只有她一人。后来来了丽雅,一切都变了。如今更是满目陌生,恍然若梦。
李皓宇躺在龙床上,于伤痛中闭着眼睛休养,时不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吟。
他盖着 绣了团龙的明黄色丝绸被子,沉郁的龙涎香扑入鼻端。
卿予瞧不到他的伤势。
而太医一番忙碌后,回禀说圣上伤势无恙了。
只是血流得多,要养。伤口过深,不宜牵动。
“阿梧若有个好歹。你就去殉葬。你在这里好生照顾着,切莫再生事端。”
太后凌厉的眼神冷冷的盯着卿予。
“同时传旨到给各臣子,今日事,谁传出去,哀家诛其九族。先放还回家,就说皇帝无大恙了。还有将李寒星先请去金吾将军温铁君府邸里住着。”
看来南安王李寒星,这是被暂时关押了。
太后走后,卿予在李皓宇身边守着。
也不知道他此时是睡了还是昏迷了。
卿予望向他,很久了,她没有这样认真看过他。
年少时候,以能一生纠缠为荣。
以为彼此都不会辜负,不会走散。
可是这样的相互伤害又有什么意思呢?
此刻,他静静睡着,因为伤口还在疼痛的缘故,眉头微微蹙起。
睡着的时候,他眉目间永远带着一团稚气。
那时候,她总忍不住轻轻抚过他的脸,又为他整理鬓角。
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卿予胸口酸涩,隐隐牵扯出一丝痛意。适才恨不得他死,现在,又不由得百感交集。
他明明可以躲过李寒星的那一剑,却主动迎了上去。
还说什么——“予儿,我把这两年你受的苦,都还你了。”
这人多坏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她心里的苦吗?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用“弑君”的罪名,把李寒星软禁在长安了吗?
卿予恨不得在他的伤口上再狠狠捶上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