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晚再次醒来时,是凌晨一点。
窗外夜风吹动枝桠,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她动了动手,能感受到手被人握着。
顾禹谦坐在床边看她,柔声说:“醒了?”
“还有哪里难受吗?我叫医生来。”
黎知晚摇了摇头,除了还有些头痛外,没有其他不适。
“芷晴呢?她怎么样?”她记得晕倒前听到了许芷晴的声音。
顾禹谦轻抚她的脸,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只说:“还在做手术。”
黎知晚撑着身子坐起来:“她很严重吗?”
顾禹谦在她腰后垫了个枕头,说:“医生还没说。”
黎知晚看着他:“沈彬怎么样?”
她的语气很坦荡,但顾禹谦心里还是有一丝吃醋,没立即回答她的话。
隔了几秒才说:“他没什么大碍,就是腿有点骨折。”
他说话时,还不动声色卷起衬衣袖口,微扬了下手臂,露出小臂上一道包扎好的伤口。
那道伤口恰到好处的映入到黎知晚眼里。
她顿时心疼起来,握着他小臂看了看:“疼不疼?”
顾禹谦压低嗓音:“疼。”
黎知晚闻言,神情里满是心疼,却听到他说:“亲一下就不疼了。”
“……”
正聊着,周庭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刚才他在病房外站了几分钟,听到黎知晚问了许芷晴和沈彬的情况,却始终没听到她问自己。
因此他进来后,语气非常不好的说:“有这打情骂俏的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顾氏的运营情况。”
顾禹谦和黎知晚十指相扣,望向他:“不劳周董费心了。”
周庭冷笑一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没说话。
等他坐去沙发上时,顾禹谦突然开口道:“周庭,你怎么会有晚晚的定位?”
他从下午看到周庭手机上显示的定位时,就一直心存疑虑。
不等他回答,黎知晚脸色微变,指缝里都渗出寒意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周庭:“你…在我这里装了定位?”
周庭眸色幽深,即使被拆穿,依旧面不改色的说:“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并不是想监视你。”
“这次若是没有我的定位,根本没有人能找到你在哪。”
“定位不是一件坏事,是我救了你,晚晚。”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手心兀自僵了一瞬。
顾禹谦先于她开口,嗓音凛然:“定位装在哪儿?”
周庭站起身,平静的说:“当然是手机,还能是哪里?”
他说完后,便快步离开了病房。
黎知晚却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脸色一霎那变得极为苍白。
顾禹谦以为她是在害怕,安抚她的情绪:“我安排人查一下你的手机,再重新换个手机,别怕。”
“不是。”黎知晚喃喃道:“…他在撒谎。”
“顾禹谦,周庭在撒谎。”
顾禹谦抚了抚她的脸,感受到她肌肤表面的战栗:“怎么了?”
黎知晚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手机早都不知道跑丢在哪里了。”
“他的定位…如果是安装在手机里,你们是不可能找到我的,因为手机根本不在我身上。”
她说着开始检查身上的首饰,把项链和耳饰都摘下来,塞到顾禹谦手心里:“你让人查查,是不是装在这里面了?”
顾禹谦接过来,抱住了浑身发抖的她:“好,我让人去查,别害怕。”
黎知晚抱紧他,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因为她心里大概明白,项链耳饰她每天都会换,如果最后这里都没有安装定位的话。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周庭的定位装在了她的身上,而不是外在的工具。
过了没一会儿,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正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罗均走了进来:“顾总,沈总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他腿上的伤两到三个月左右就能完全康复。”
顾禹谦嗯了一声,将手里的项链和耳饰递给他:“查一查里面有没有安装东西。”
罗均:“好,我立刻派人去查。”
“顾总,许小姐的父母已经赶到了医院,正在和她的主治医生交谈。”
顾禹谦嗯了一声。
黎知晚看向罗均:“芷晴情况怎么样?”
罗均看了顾禹谦一眼,回答的支支吾吾:“…医生还没详细说,我不太了解。”
黎知晚从他躲闪的目光中,猜到情况可能不容乐观。
便自顾自走下床,穿上鞋:“我去看看她。”
顾禹谦拿起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劝了一句:“要不明天再去看?”
黎知晚没听他的,迈步往外面走。
顾禹谦只好跟上她的脚步。
她走到手术室外时,看到了许芷晴父母憔悴佝偻的背影。
她走近后,刚好听到主治医生的最后几句话:“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病人很可能会失明,后续的治疗过程会非常漫长。”
黎知晚听到‘失明’两个字后,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许芷晴母亲哭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的耳朵里萦绕着那声声撕心裂肺的泣声,在泪水掉落之前,顾禹谦把她拉入怀中:“别难过,她的情况我跟国外权威医生了解过,不是完全无法复明。”
“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手术成功的话,是有可能复明的。”
黎知晚的脑袋埋在他怀里,眼泪一点点浸湿他胸前衣襟。
那晚,不知道崩溃难过了多久,在病床上睡着前,顾禹谦还在细心的擦拭她脸上的泪,一遍遍的安抚她:“会有办法的。”
“都会过去的。”他说。
可黎知晚明白,很多事情再也过不去了。
*
翌日一早,陈季川和陆元时连夜赶回国,先是小心翼翼的在病房里探望了一番黎知晚和顾禹谦后,又去了沈彬的病房。
沈彬刚醒来,麻药劲还没过,神态看着很是倦怠。
他躺在床上,侧头看到他俩进来,顺口就问:“看过黎知晚了么?她怎么样?”
陈季川吊儿郎当的坐在他床边,挑眉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遮掩了?”
沈彬懒得跟他争辩这些,只是问:“所以她人怎么样?”
陈季川:“她好着呢,没什么事,身上都是小伤。”
沈彬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陈季川看着他:“有谦哥照顾着她,你就放心吧。”
“嗯。”
陆元时拉了个椅子,坐在他另一侧,声音意味不明的:“你光知道关心黎知晚,怎么不问问许芷晴怎么样?”
沈彬平声道:“她怎么样了?”
陈季川言简意赅:“瞎了。”
沈彬先是一愣,随即又说:“别开这种玩笑。”
陆元时唉了一声:“季川没开玩笑,她是真的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