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神域,天城
夜里,提上羽一个人坐在宜归阁的屋顶上喝酒,月色朗朗很是寂静。
自上次后,鸢若一直没有再来找过他打架了,即使彼此任职之处隔着校场相对着,但是也没有再见过。除了半月前扶阙请大家帮忙去海地仙市买酒遇见过一次之外,就一直没见过。
仙市那家还清酒铺的酒酿得很好,他喜欢的是何处去,大概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有沉默的时候吧!
他慢慢细喝已经喝去了半坛,天城夜景如此繁盛也如此孤寂。
他回想起在海地修炼突破大成飞升成神的时候,心中很是快意。进入天城道堂修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鸢若,除了海地乐舞坊的寻真神女外,他没有遇见过比她更惊艳的女子。
“看什么看,不过是个海地飞升来的小族!”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至此后那份惊艳渐渐荡然无存。
相差不过一千岁的全部都被分在一个道堂之内,很不巧,她也在。后来渐渐结识了虞玄子、岐夜和扶阙,以及她。
她是个骄傲至极的人,术法修炼和道堂学问不愿意输给出身不如她的子弟,动不动就用她出身青光神族的身份压人,很是看不上周边的旁族,也一直都和自己对着干。
她修炼还算努力但是并不刻苦,天赋不错就是有点任性,但也不知为何她就与大家渐渐似友又非友的一起相处着了。
她不爱找别人打架就只找自己,他一直都觉得是她看不惯他所以才会如此。
酒越喝越上头月色也越来越朦胧,有一个身影跃来,脚步落在了他的身后,他知道是谁。
“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呢……”
很难得,她会用这样平稳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是那杀意和厌恶的眼神一直都烙在他的心里。
“钟离公主不回自己家的大宫殿,怎么会来这里看我喝酒呢?”提上羽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独自苦笑调侃说道。
鸢若听到他的称呼,心中有愤,也有惊。
“提上羽!你非要这么计较吗!”鸢若在后面恼怒生气说道。
好似再不这么说他就会一直这么称呼她,或许这就是她的道歉方式,够骄傲也够倔强。
提上羽听到她的话语,并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何曾计较过她什么吗?
他抓着酒坛立在屋脊上,然后转过头去看她,当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些惊愕。那张高傲的脸在月光下挂着一点委屈,眼睛里还有一点泪花只是没有流出来。
“钟离公主这是什么表情?”提上羽一瞬间看不明白,或许是不敢确定,于是只得拐弯说道。
他一直记得那厌恶他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告诉他,他实在不配。
“我不是故意的!”鸢若大喊着,最终那眼眶里的泪还是流了出来。
提上羽哪里见过她这阵仗,虽然她的语气很暴烈,但是眼泪却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喂——不是吧?我怎么你了钟离公主!”提上羽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酒坛子一瞬间滚落了下去碎了个响。
“提上羽!”鸢若更急了,她站在那里气他不明白她的道歉,骄傲的脸上全是委屈。
“你!你!你!别哭啊!我……我,我不会安慰人的。”提上羽跃到她前面来,想伸手去碰她但是又条件性地缩回。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躲开!”她就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把糖弄丢了的孩子。
“啊——?”提上羽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以为他是因为那一鞭子所以没有再理过她,而他以为那眼神是厌恶他不小心亲了她。
“哟~~鸢若公主也会哭吗?真是难得一见哎!”提上羽突然没正经地说道。
或许这样才是他们和解的方式吧!
听到提上羽这么说,心中倒是不难过也不委屈了,但是火气瞬间就上来把眼泪烧干了。
为什么他永远都是这样,所有人都会对她礼让,对她尊敬,会护着她。就只有他偏偏永远没有一句好话,从来不把她当回事,哪怕是现在这样了都还能不正经地数落她。
“提上羽!”鸢若转悲为怒,“蛇骨召来!”
“啪!”的一声鞭子落在了屋脊上,提上羽此时已经向后跃去。
“怎么,鸢若公主是存心来打架的?恐怕你是赢不了我的。”提上羽释然地嬉笑道,“千机召来!”
二人在天城月下噼噼啪啪地追了上百座殿宇。
“哎!看来校场又要不安生了。”虞玄子坐在凌逍阁的窗边抬着眉说到,虽然说的是叹气的话,但却是舒展的语气。
巫灵岛,蔷薇苑
蔷薇苑内,满墙的蔷薇花开得正好,院子里长长的秋千锁链也缠满了花藤,此时扶雪身着一身粉蓝色的悦神绫罗裙正在临窗阅信,气色看起来已经大好。
“兄长人未至却书先到,让我去检查一下松宇阁,莫要让什么可疑的东西露出来。”扶阙看着那信字不禁笑道。
“扶山哥哥”
“公主殿下”
“我们去一趟松宇阁搜罗一下吧!”扶雪笑着把信折在了桌上的木盒子里。
“嗯”
行至松宇阁,院中那棵青松挺拔矗立,高出了院墙阁宇许多。来至松宇阁的主屋,扶雪一顿好观察,书室,寝阁,静心阁等几处都被仔仔细细搜罗了一番。
扶雪带走了挂在寝阁和书室内的几幅画,一幅黑衣少年枫林石路上山抬眼观望画;一幅红衣少年月下闭眼洞箫画;一幅白衣少年道堂观书画;一幅白衣少年竹林盘坐冥修画。
除此之外,还带走了几个不似扶阙会用的小物件。
临走前,扶雪看着书室案桌上的一个窄边长匣子,因为匣子是关着的,扶雪想了一下就没有去管它。
扶雪拿着这些物件放在了自己寝阁的一个箱子里,顺便也把桌上的信盒子一起关在了里面。
岐夜和扶阙的水船行至巫灵岛望月湖尽头时,扶雪、扶山和几个仙侍已经在等候了。
“远远便瞧见了这处岛屿灵气逼人、仙气缭绕,看这地界还真是极大。”岐夜叹为观止道。
“欢迎落足!”扶阙笑道。
说着二人下了船,仙侍上船卸物。
“岐夜医官,感谢相助,扶雪还怕你不肯来呢,欢迎你来巫灵岛作客。”扶雪上前笑迎道。
“扶雪公主气色不错,感谢相邀,此番便来叨扰了。”岐夜亦笑道。
“兄长带够我说的东西了吗?”扶雪喜问道。
“都带齐了,那店主奇怪非常,叫上了兄长的几个好友连去五日才买齐的,不可一次多饮。不过小妹也不先关心兄长路途是否劳顿,只关心自己的酒。哎,看在你身体大好的份上,兄长便不与你计较了。”扶阙宠溺说着。
“兄长自是可以一帆风顺到达的。”扶雪浅笑道,知道兄长还拿自己当个小孩。
四人并不着急赶回居所,而是沿着望月湖慢慢一路走去。扶雪戴了一顶白色的遮阳面纱斗笠走在前面,扶山跟在她身后,扶阙和岐夜在后面并排走着。
望月湖的水清澈碧蓝,无风之时湖面倒映着天空的流云,清风徐来时流云破碎在水面的波纹里。
走到望月湖的尽头便到了流芳花海的一隅,流芳花海的花四季都开,四季不同,此来彼往,生生不息。
岐夜站在花海中,扶阙站在他身旁。
“玄清神域没有这样一望无际的花海,真是直叫人流连忘返。”岐夜惊叹道。
“你若喜欢,以后可常来。”
岐夜看着花海,扶阙看着他。
“可以吗?这可是君子之约。”岐夜笑道,然后转头看着扶阙。
“当然!”扶阙说这话时眼神不小心动了情,神色来不及收去,只得转头回避。
“那我以后可就要常来了。”岐夜看到了那眼神,他认识那样的神色,但只是一瞬他便转头了仿若错觉。
风吹散了花瓣,漫天的花瓣都在飞。
那一瞬的风太大,扶雪的面纱斗笠被吹开,一身木槿色的蔷薇花裙在花海中肆意的飞扬。扶山帮她抓住了那面纱斗笠,扶雪转过身来扶山为她重新戴上。
戴好斗笠的扶雪撩开纱帘,倾着头看着身后的兄长和岐夜。
“流云花海不相语,真情难道与君听,这风可真大……”扶雪轻轻语,她浅浅笑着眼里的光很明亮。
“扶山哥哥,你说他们会在一起吗?”扶雪问道。
“公主殿下,扶山不知。”扶山也转头看去。
斜阳下,花海里,四个人,分两对。
傍晚时四人已经回到了居所处,扶雪和扶山回了蔷薇苑,扶阙带岐夜回了松宇阁。
“巫灵岛虽有诸多殿阁,但是离这主居之处颇远,怕来回不便所以便委屈你将就我这松宇阁了。这有两间寝阁,我一般用左边这个所以物件会多一些。”扶阙说着,在院内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松宇阁。
“不妨事,还希望不会打扰扶阙殿下。”岐夜说道,然后走到了那棵青松之下。
“青松玉立,到是衬扶阙殿下。”岐夜看着青松说道。
“这松树有些久远了,在巫灵岛时我便是在此处修炼的时间比较多。”扶阙说道,“先进屋歇息一会如何,晚点再带你去见一下我母神,最近巫灵岛的结界似乎不太稳定,加上公事缠身所以她最近比较忙碌。”
二人说着走进了主屋,进门左边是寝阁,右边是书室,中间为一小的会客堂,两边皆有大窗可尽窥院中。
“可以随意看看,巫灵岛的术法书籍和文史之案,有小半数的副本都在此处。”扶阙说着便把岐夜往书室引。
岐夜看着满室的术法修炼书籍、心法、典藏,更深刻的了解到以往的扶阙不仅是个天赋异禀的神君,还是个如此勤奋刻苦之人。
岐夜随意巡看了一圈,闲步走到了窗边,在大窗之下看松宇阁的内院可一览无余,特别是那棵挺拔高大的青松。
扶阙的眼神明里暗里都在岐夜身上,也小心着他别看出什么不妥出来才好。
结果还真的有。
“这匣子倒是精致好看。”岐夜说着准备伸手去碰,但又觉得不妥于是便笑笑随意问道,“扶阙殿下这匣子摆在桌上,可是装了什么贵重物品呐?”
“啊!啊!这个不能看!”扶阙一下子紧张得过分,立马疾步走过来把手压在了匣子上。
扶阙过来时呼吸乱走,看着岐夜的眼神里有紧张,不知道紧张的是匣子还是紧张岐夜。
“扶阙殿下不必紧张,我不碰它。”岐夜被吓了一跳。
除了在竹海仙岛那时,岐夜没有见到过如此失态的紧张的扶阙。
“其实……这是……这是十分珍贵之物,若是有机会,我定亲自拿给你看。”扶阙看着岐夜说得一脸认真。
“是吗?不勉强,不勉强。”岐夜看着他紧张的模样 ,想必真的是很重要的物件装在里面吧!
扶阙护着匣子,心想应该是小妹忘记收起来了,幸好匣子是关起来的,要不然真的要当场出事。
夜晚时在蔷薇苑,扶雪正在荡秋千,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倒在精致小酒瓶的妄念起,扶山在旁边陪着她。
扶雪停下秋千自己拿起了一杯,她揽着秋千一边的绳索细细品着。
“为什么那家还清酒铺的酒会这么好喝,酿酒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扶雪疑惑道。
“公主殿下,酒不可多饮,过则伤身。”扶山说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喝则已,一喝了就会很想继续喝,会有一种不醉不休醉则方休的冲动。”扶雪看着酒杯说道。
“酒虽好,但是参有酿酒人的情丝,爱而不得或是爱而痛彻之人饮了会有梦魇,戒不掉。公主殿下觉得好喝,是因为这妄念起的酿酒人想得到和公主殿下一样的情感。”扶山说道。
“是因为这妄念起酿酒人的心上人不在身边吗?”扶雪道。
“也许是吧,那家酒铺的酒都是精心酿造的,世间各种各样的情与爱,总会有一样会符合人的心。”
扶雪看着天上的月亮,再喝一杯时已经有了浅浅的醉意。
“扶山哥哥……”扶雪看着那轮圆月呆呆说道。
“公主殿下,何事?”
“你差点就叫扶山月了,因为我一直觉得你像天上的月亮,但是月亮很远,只能遥遥看着。”扶雪道。
“只要公主殿下愿意,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
“扶山哥哥,你过来。”扶雪招呼着他到身前来,或许她可能真的是醉了。
这时扶山移动步伐走到扶雪身前,因为她是坐在秋千上的,所以扶山蹲了下来。
“公主殿下”扶山看着她。
扶雪结印道,“意念所指,身行所至。扶山哥哥,不要动。”
“公主殿下……”扶山受意念控制没有动,就这样看着她。
扶雪从秋千上下来同样蹲着看着他说道,“不可以逃走。”
扶雪说着双手捧着扶山的脸慢慢凑了上去,扶山看着扶雪渐渐凑近的脸睁大了眼睛,心扑通直跳。
扶雪吻了起来,扶山没有动。
她起初只是轻轻地吻,醉意上头时闭上眼睛后是缠绵地吻,她想起在扶山心海情石上的字时便深沉地吻。
扶雪放开扶山道,“我先去休息了。”
扶雪站了起来向房里走去,扶山蹲在原地心乱许久。
她没有告诉他答案,他不需要知道那个答案。